所以阿尔巴利诺大体能理解法医局前台那个女孩看见赫斯塔尔去找他的时候错误的想法,她会想:一个可怜人,巴克斯医生又一段没法坚持下去的感情的牺牲品,这个人也会心碎。
他不知道奥尔加的想法会和别的人重合多少,奥尔加是个聪明人——但是还不够聪明,要不然她早该抓住他了。
现在,这个侧写师笑了起来。
“我们都是了解礼拜日园丁的,阿尔。”她简单地说,“如果是那样,赫斯塔尔死定了。”
“很简单:这是三十万美金,这是地址。”哈代心力交瘁地对赫斯塔尔说道,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个装钱的背包和边上的纸条,边上有无数警员忧心忡忡地忙忙碌碌。“你自己开车去把东西送到他指定的地点,他会用这个手机跟你联系。”
“我听不出这个计划有什么部分可以被称之为‘很简单’。”赫斯塔尔干巴巴地说。
“会的,”哈代警官保证道,他自己听上去都没有底气,“我们会派人跟着你,我们会派人在他预定的地点埋伏,我们还会在你身上放追踪器——很多、很多的追踪器,只要他一露面,我们就会马上抓住他。”
他顿了顿,然后承诺似的说:“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赫斯塔尔脸上的某种表情告诉哈代,他最关心的可能并不是自己的安全——实际上,哈代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赫斯塔尔·阿玛莱特,臭名远扬的黑帮律师,日常工作是帮那些真的有罪的家伙脱罪,在法庭外面不会分给那些指着他咒骂的受害者家属一个怜悯的目光。现在,这家伙要帮他们去救他手下员工家的小女儿,从一个会在办公楼里乱开枪的疯子手里。
“你觉得她还活着吗?”赫斯塔尔慢慢地问。
“我期望她还活着,”哈代没忍住最后那声叹息,“但是那家伙……我也不知道。他指定要见你,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哈代吞下了他最后想说的那句话,他想说:也有可能对方想见你只是为了伤害你,就好像他枪击了你的那个员工一样。
而赫斯塔尔看着他,嘴角紧绷着。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桌面上拖走了那个沉重的背包。
阿尔巴利诺当然没有像奥尔加所说的那样“各自回家”。
他跟踪过理查德·诺曼三个月,对对方和他比较亲近的属下的行为模式一清二楚,这就是为什么他在三十分钟之后站在了下城区的一条小巷里。
这地方治安极差——比生活在维斯特兰的那些随时有可能遭遇枪击案的普通人能想象的极限还要更差,狭窄的街道污水横流,老鼠沿着街角吱吱地跑过;空气中充满了垃圾腐烂的酸臭味,除了偶尔有流浪汉在附近的街道上驻足之外,连流莺们也不会在这地方逗留。
假使这地方曾经安装过摄像头,也早就被人破坏殆尽、甚至任何有可能的部件都被拆开卖掉了。
而这正是理查德·诺曼最信任的手下回家的必经之路。
比较令人心安的是,诺曼的帮派并不是那种……等级森严的、传承古老的黑帮,就是从几个世纪前的移民潮时期就发展起来的那种。诺曼兄弟的黑帮据说是从狱中发展起来的,手下聚集了一批有过前科的粗鄙之人。阿尔巴利诺喜欢这样的状况,至少对付这种阵容往往不用费什么脑子。
三个月的踩点绝对大有成效,理查德的那个副手永远在九点多钟从巷子外面路过,有些醉醺醺的,带着酒气和大麻烟的气息。阿尔巴利诺潜伏在黑暗里,听着那个人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只要拿捏准时间——
他从巷口的藏身之处窜了出去,勒住那个人的脖子把他拖进了小巷里,对方被扼住的咽喉之间发出一阵模糊的嘈杂声,而他在把对方拖进巷子里的同时卸掉了他的一边肩膀,把他重重地甩在墙上。
阿尔巴利诺的日常工作要比这简单很多:因为解剖台上的死人不会暴起伤人,而他更偏好给自己把自己的猎物一刀割喉。
他用一只手紧紧地捂住那个人的嘴,另外一只手从后腰处抽出了刀,用自己身体的力量压住这个人,然后一刀割断了他一条腿的股四头肌腱。
这疼痛让那个人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模糊的哀嚎,气流湿乎乎地扑打在他带着皮革手套的手心里,真是令人感觉到不愉快。但是至少这样对方没被他卡住的那边腿不会四处乱踢了,他听见鲜血沿着对方牛仔裤的裤脚滴下,啪地落入地上发酸的积水里去的声音。
阿尔巴利诺慢悠悠地把刀刃上的鲜血在这个人的肩膀上擦干净,然后缓慢地把刀刃压进他的咽喉,陷入那些脆弱的皮肤。对方的喉咙里发出低微的嘶嘶声,眼睛在远处主路昏暗路灯的照耀下惊恐地看着他。
阿尔巴利诺向着他展露笑容,或许露出了一部分牙齿,面容可怖。无论如何,他把捂着对方的嘴的手挪开的时候这个家伙惊恐的哀叫起来:“你就是那天在警察局那个——?!”
是,他当时全程站在审讯室的窗户外面,应该有不少人看见他了。
“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他微笑着对这个惊恐万状的家伙说道,“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好啦,行吗?”
事情当然不可能一帆风顺,就算是你只是面对一个把责任都推卸给了别人的懦夫,事情也不可能一帆风顺。
赫斯塔尔接到绑匪的联络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快到达指定地点了。他在开车,所以只能用蓝牙耳机接听了电话,绑匪的声音近得如同在他的耳边,马丁·琼斯的声音神经质地颤抖。
“交易方式改变了,”这位痛失爱女的父亲说道,“我会告诉你新的地址,跟着我的指示走。”
——好的,这说明绑匪还是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至少哈代布置在原来约定地点的那队警员是被浪费了。赫斯塔尔在黑暗中冷酷地弯曲嘴角,感觉到了握着方向盘的指尖沸腾一般的瘙痒。
“我能问一下吗?”他平静地说,“那女孩还活着吗?”
“现在不是你跟我谈条件的时候!”对方在电话里情绪失控地嘶吼,“把警局给你的追踪器扔掉,然后跟着我的指示走!”
“听上去,你很肯定有追踪器存在?”赫斯塔尔平静地问道。
“我知道那些条子一般都在打什么主意。”琼斯沙哑地说,“照我说的做,要不然你的每一句废话都会在那个小女孩身上体现出来。”
“好的。好的。”赫斯塔尔冷淡地回答,“我正在呢。”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威胁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还是不要冒险为好,万一他到了之后对方执意搜身,在他身上找到追踪器就没法了。赫斯塔尔单手握着方向盘,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装置,抬手扔出了窗外。
他没听见那小小的金属物落地的声音,他也并不担心。
被阿尔巴利诺用刀抵着喉咙的那个家伙很有创建性地说:“你他妈是谁派来——?”
阿尔巴利诺干脆利落地一刀捅在了他的肋骨之间,这很有效地令对方住嘴了。
他确实不享受折磨对方的过程,但是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缩短他的工作时间,那他很乐意尝试。毕竟眼前这个是很少见的那种,在死之前也能起到某些作用的家伙,而阿尔巴利诺见到的大部分人死后的价值都比活着的时候要大得多。
但是他确保自己没割断什么夸张的动脉,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有什么动脉血热情洋溢地喷他一身,还好,对方身上的秋装阻碍了鲜血四处飞溅。
他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明白了吗?”
对方疼得脸色惨白,筛糠一样点了点头,他脖子上那把刀让他的头都不敢转动了。
“好,”阿尔巴利诺继续和蔼地微笑,“你刚刚不幸去世的老板,理查德·诺曼,他嫉妒他的弟弟,对吗?”
虽然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是那个面色惨白的家伙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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