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斯特说他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互联网公司,我对这个事实并不奇怪,他看上去就像是那种年纪轻轻就出去创业的、充满创造性的人:温和,聪明,很有见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确实觉得今天中午点的餐有点少,但是在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不应该指出来的,对吧?……总之,我不得不尴尬地把面前的甜点盘子刮到舔过一样干净,而他坐在我的对面谈论最近引起了颇多关注的社会新闻。
“……非常残忍的案件,毫无疑问,那些可怜的孩子遭了他的毒手,”他说,“安妮,你不觉得出现这种情况正是我们国家法律不健全的体现吗?我们为了保证少数人的利益,却让这种家伙有空子可以钻。”
我真的不好意思告诉他我对这种可怕的新闻完全没有关注,就只能盯着他礼貌地微笑。但不管怎么说,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聚精会神的样子真是迷人,嘴唇也看上去非常丰满……
我得承认我有点走神了,正是在这个时候,隔壁桌发出的一点小嘈杂引起了我的注意。
隔壁桌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上去很像是那种中午好不容易才从办公室格子间里逃出来吃一顿午饭的可怜虫。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稍微有些肥胖、长相和蔼的中年男人,另外一个则是个面貌英俊而冷酷的家伙——“英俊”这个词是个客观的形容,而不是我主观的感受;因为这个人的长相是那种时尚界会称之为“高级”的长相,但是实在不对我的胃口。
我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在怒气冲冲地对话,没太能压抑住自己的声音。
“——就应该把那些办案律师都开除!”那个更胖年纪也更大些的男人怒气冲冲地说着,“他们到底是怎么干的活?哈代他们那边拿到了那么重要的证据他们都不知道,老天,看看那份CSI提供的报告吧!如果在这里功亏一篑……”
“冷静些,霍姆斯。其他人都在看你了。”另外一个男人说,他皱着眉头,声音倒是很平稳。
“现在这样要我怎么冷静?”那个被称之为霍姆斯的男人哀叹了一声,“阿玛莱特,这可能是你我人生中最大的滑铁卢!”
“我的滑铁卢可不在这种地方。”他的同事不甚赞同地摇摇头,“总之,我已经让艾玛去拿那份医院的诊断报告了,我们会让他的主治医生出现在证人席上的。”
霍姆斯还是苦着一张脸:“我认为这并不够。陪审团不见得单凭‘他拿不起这件凶器’就不判他的罪,那个凶器可他妈的在他的办公室里——”
“如果那份证据本身就不能被采信呢?”那个被称之为阿玛莱特的男人忽然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一点温暖的触感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猛然抬起头,看见菲斯特正笑眯眯地用手指触碰着我的手背,他有些困惑地问道:“安妮?”
……这真的太尴尬了,我走神竟然走到被他发现了。我连忙把隔壁桌的男人的事情抛之脑后,用最殷勤最心虚的目光看着我的准男朋友:“抱歉?”
“我是说,你有兴趣吗?对我刚才提到的项目?”菲斯特温柔地说道,他的笑容真是灿烂到让人眼晕,“现在我们正在做一轮投资,就算你只出一点钱,也可以拿到为数不少的股份……安妮,你知道我的梦想的,我的公司迟早有一天是要上市的。”
——然后他再说什么,我就没有听到了,因为他抓着我的手指轻轻抬起手,亲了亲我的手背。
我简直很没面子的倒抽一口凉气,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坐在隔壁桌的两个男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阿玛莱特: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和职业。
证人8:我叫凯瑟琳·詹森,我是一名骨科医生。
阿玛莱特:詹森女士,您能向我们解释一下这份医疗报告的内容吗?
(辩方向陪审团展示一份卡巴·斯特莱德的医疗报告)
证人8:好的……这是今年一月份斯特莱德先生在我的科室就诊的时候我向他开具的报告。简单地说,斯特莱德显示右手患有非常严重的腱鞘炎,我建议他进行局部封闭治疗。但是斯特莱德先生希望先进行药物治疗看看效果,所以我只给他开了止痛药和抗结核的药物。
阿玛莱特:你认为药物治疗的效果明显吗?
证人8:我仍然坚持应该注射糖皮质激素,只用药的话,他右手的疼痛一直没有好转。所以我们在三月上旬的时候进行了一次封闭治疗,取得了很好的疗效。
阿玛莱特:所以说您能证明,在一月份到三月上旬您为斯特莱德先生进行封闭治疗之前,他正遭受严重的腱鞘炎的困扰?
证人8:是的。
阿玛莱特:而正如控方提供的尸检报告所示,第六案受害者死于二月二十五日到二十七日之间——那么,詹森女士,您能否在专业的角度判断,患有腱鞘炎的斯特莱德先生,(停顿,声音里带上一点讥诮)能不能拿起一个一米二高、近四公斤重、有一个笨重的木质底座的不锈钢雕塑,并且用它灵活地击打受害人的背部吗?要知道,按照尸检报告上对尸体伤痕的检验,我们可以确定留下那一系列伤痕的人是用右手拿凶器的。
证人8:这是不可能的。斯特莱德先生在做封闭治疗之前,腱鞘炎严重到连餐具都不能灵活地使用,更不要说用一个沉重的物件做出大幅度的击打动作了。
阿玛莱特:谢谢你的解答。
引用自:维斯特兰刑事秘闻网
发布日期:2017-05-05
作为刑事秘闻网的运营者之一,出于对这个城市里发生的形形色色的刑事案件的兴趣,我旁听过不少刑事案件的审讯,但是没有一个像斯特莱德案的审判一样,转折这样富有戏剧性,结束的方式这样惊人——这场颇受人关注的审判于昨天结束,很多关注这个案子的读者们肯定已经从各种各样的途径了解到这次审判的结局,但是我依然要完整地为大家阐述最后一天下午审讯的前因后果,错过了事情发生的细节,未免太过遗憾。
现在,大家应该都知道,控方在第二天庭审的上午抛出了决定性的证据:通过尸检报告和罪证实验室的检验报告,控方指出杀害河道抛尸案第六案受害者的凶器就摆在斯特莱德的办公室中,这看上去可谓是铁证如山。在控方抛出这样的细节的时候,陪审团的成员们是多么的震惊啊,旁听席上坐着一些受害者的家长,死在第六案里的那个可怜的小男孩的母亲当庭哭出声来。
我和其他旁观者一样,在这一瞬间认为斯特莱德完了,但是显然辩方的律师团队还没有放弃——在当天下午的庭审里,他们抛出了几个很有意思的观点,一个是说斯特莱德办公室的钥匙在很多人那里都要备份,其中包括罗文和意思的奥雷莉·黛尔菲恩。这当然可以初步说明不只是斯特莱德一人能接触到凶器,但是以此说明事情并非他所为还是比较牵强。
然后辩方拿出了斯特莱德的检查报告,用以证明斯特莱德在第六案发生期间患有腱鞘炎,无力拿起沉重的凶器。作为相信斯特莱德有罪的一方,我其实对这个证据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况且,就算是他确实无法拿起凶器,也有可能是在办公室里指使别人下手的,总之他的办公室是第一现场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斯特莱德站在陪审团面前费力地试图拿起凶器的场面无疑给陪审团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可以说从辛普森杀妻案那个年头开始,辩方律师们就已经很喜欢玩这一招了——谁不记得辛普森笨手笨脚地、费力地试图戴上属于凶手的手套的那个场景呢?眼前这样的情景显然也可以给陪审团留下同样的震撼。
虽然不得不承认,根据我的观察,斯特莱德似乎确实是处于腱鞘炎的恢复期,他笨拙的动作不像是伪装的。但是重点在于,被害人遇害的时候他的疾病严重到什么程度呢?他是否真的没法拿起凶器?事到如今,他的症状已经逐渐康复,我们也就只能听上庭作证的医生的一面之词了。
当这些证人把手按在圣经上庄严发誓的时候,我总是难免感到一种滑稽:我对所有的一切都持怀疑态度,这也是我建立这个网站的原因之一。正是如此,我总是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都在说谎,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我一贯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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