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里埃尔·摩根斯特恩从各种意义上都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她也不太可能把“我帮两个连环杀手潜逃出国”这种对她而言不值一提的小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到处乱说……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女性的来历似乎不言而喻。
虽然她提到“加布里埃尔”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中莫名其妙地透露出一股子嫌弃,但是还是可以推断,她大概跟那位摩根斯特恩小姐关系匪浅。
在场的两位男性当然能很容易地推断出这个结论,其中较为年长的那位先生的眼神明显更加阴沉下来。这年轻的姑娘扫了他一眼,似乎对那个极富侵略性的眼神不以为意,她耸耸肩膀,露出一个漫不经心到看上去有点欠揍的笑容。
“现在,你们愿意抽出点时间跟我谈谈了吧?”她问。
车来车往的机场之前显然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跟着这个神秘而颇具威胁性的女性步行了更长一段距离,跟着她灵活地在机场附近的那些建筑物之间穿行(它们大部分都是一些旅店、餐厅和纪念品商店),最后在一个完全无人光顾的巷子里停下了。
巷子足够狭窄,明显没有监控,两侧耸立的楼体把这个窄窄的过道笼罩在浓重的阴影之下,长期不见天日让这个地方的气温都比别处低几度。不如说这地点看上去就像是个抢劫或者杀人的好地方,但是那姑娘还是老神在在地选择在这个一看就不太安全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跟两个杀人狂在一起——而且她还清楚地知道对方是杀人狂。
这可不算是一个多妙的选择。
阿尔巴利诺谨慎地打量着她,不知道是否在考虑这之类的问题,然后他慢慢地问:“我是否可以推断,你对我们没什么善意?”
“这个推论大体上没什么错误,”对方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而且,我是真的讨厌加布里埃尔·摩根斯特恩。”
阿尔巴利诺点点头,言简意赅地说:“那事情就很简单了。”
对方似乎是意识到了他要干什么,她微微地挑起眉来,声音里透出一丝明显的愉悦:“你确定要这么干吗?”
“总该尝试一下。”阿尔巴利诺冷冰冰地哈了一声。
赫斯塔尔显然也意识到了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他什么都没有说,只不过是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谨慎地与他们拉开了距离、又或者是想要站在某个特定的角度。下一秒,那位女士的站姿完全变了,可以看出她的肩膀微微紧绷起来,就如同蓄力的豹子。
她和阿尔巴利诺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巷子狭窄的程度让他们没有什么拉大距离的余地。所以下一秒阿尔巴利诺就干脆利落地冲了上去,伸手一把扼住她的喉咙,狠狠地把她撞在身后的墙壁上——从那个准确而利落的动作里能看出很多礼拜日园丁在把他的受害人们一招毙命之时积累下的经验,园丁的受害者们大部分都死于割喉或者扼死——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躲避的意图,就这样生生被他撞到墙壁上。
他们之间身高相差相当多,阿尔巴利诺的对手的体重比他轻许多,近乎轻到了可以被他轻松地一只手提起来的程度。可那双灰色的眼睛在自己的气管被人的手指压紧的时候依然可以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火焰一般跳动的笑意。
这种神情像针一样使人感觉到刺痛。
下一刻,她用左手卡住阿尔巴利诺的手腕,阿尔巴利诺在这短暂的一瞬间里意识到那是一只伤痕累累的手,除大拇指之外的四根手指上全都是丑陋扭曲的缝线,就好像曾经被谁粗暴地折断之后再同样潦草地缝合在一起。大部分受过这样的伤的人都会留下终身难以痊愈的神经损伤,但是卡住他的手腕的那只手力气大到好像能捏碎人的骨头。
然后,她抓着阿尔巴利诺的手腕的手向一边一拧,手臂的肌肉紧绷起来,整个人就借着这点力量流畅地抬起已然离地的双腿,重重地踹向阿尔巴利诺的腹部,动作轻巧到地心引力好像于她而言根本不存在。
阿尔巴利诺不得已松开手,在突如其来的钝痛之中向后踉跄了两步。下一秒那姑娘顺着墙壁滑下来,一刻停顿都没有地冲上来——之后的事情很难用语言形容,事情发生在一到两秒之间,甚至连站在一旁的赫斯塔尔都没太看清楚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或许是这位神秘的女士用脚踝绊了阿尔巴利诺的腿?一个利落到令人胆战心惊的过肩摔?总之,在片刻之内大地就向着阿尔巴利诺的视线中倾倒,他被重重地撂倒在地上(简直不可思议,毕竟那姑娘身高不会超过一米六五,体重不到一百二十磅),脸朝下,对方把膝盖凶狠地压在他的后背上,把他肺里的空气残忍地挤出去。
而冷冰冰的枪管已经抵上了阿尔巴利诺的后脑,击锤被扳下的时候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清脆一响。这声音好像按下了某个按钮,赫斯塔尔忽然向着这位女性的方向迈出一步——之前那个位置必然不是他随意选的,现在他就站在对方身后的死角里。
同一时间,对方就如同身后长了眼睛一样猛然拧身,另一条手臂迅疾地挥出——血红的夕阳之下一道亮闪闪的冷光一晃而过,只听铮的一声,一柄小臂长的军刀锐利的刀刃就钉入了赫斯塔尔身后的墙壁,刀锋离他的头颅不到两厘米。
“别动。”那姑娘用平静的语气对赫斯塔尔说道,锐利的目光自他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她又低下头,对阿尔巴利诺说:“我都说这不是个好主意了。”
“总要试一下,”阿尔巴利诺在这个相当不舒服的动作之下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笑声,“毕竟说真的,我确实非常不倾向于跟你‘谈谈’……这是任何一个犯罪分子都会做出的理性选择。”
“但是依照现在的状况看,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赫斯塔尔第一次开口了,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沉着,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凝视着面前的不速之客,“虽然,现在你似乎还没有表现出要和我们谈谈的诚意。”
那位女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要不是她现在摆出一副随时能打爆别人的头的姿势,这声音听上去甚至相当可爱
她动作很随意地挪开枪口,把它塞会自己夹克里的枪套中去;尽管如此,她似乎没有放开阿尔巴利诺的意图。
“我似乎漏掉了自我介绍。”她用那种显然并不真诚的愉快语气说道,然后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个有黑色皮革封面的本子,显然是某种证件。
赫斯塔尔看见那证件封面上有个闪闪发光的金属纹章,是一只被红松枝条环绕其中的白隼,这个图案下面似乎有一行德语的铭文,但是巷子里的光线太过昏暗,赫斯塔尔看不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然后,她说道:“我叫莫德·加兰,是霍克斯顿国家安全局的探员。”
赫斯塔尔凝视着她,没对此发表任何评论,他说出口的下一句话是:“你能不能先把我丈夫放开?”
紧接着他明明白白地看到这个自称为莫德·加兰的人露出一个介于嫌弃和“我真的很想翻白眼但是我忍住了”之间的表情,然后她干脆利落地放开了阿尔巴利诺,翻身站起来。
阿尔巴利诺一边起身一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尘,在加兰自报家门以后,他的动作好像显得放松了一点点。然后他问道:“我们怎么能肯定你说的是真的?”
“打电话给加布里埃尔验证一下,我假设你还留着她的联系方式。”加兰用一种明显是敷衍的语气回答道,她慢吞吞地走到赫斯塔尔身边,伸手握住钉在墙上的那把刀的刀柄,一用力把它拔了下来,“况且说真的,如果我是别的什么人——比如说那些看加布里埃尔不顺眼的黑帮成员,这种人在霍克斯顿成千上万——现在你们两个就已经被浇筑到水泥里去了。”
“我以为恰恰是有‘探员’这种身份的人才不能坐视罪犯逍遥法外。”阿尔巴利诺干巴巴地哈了一声。
这回加兰真的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毕竟我们从来都很关心那些在教堂里进行违法活动的犯罪分子。但是你们恰好钻了个法律的空子,阿玛莱特先生,你曾是个律师,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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