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景象,外面的人其实已经有些惊惧。
他们是亲眼看着有多少兄弟跟进去的。
之前虽然或多或少和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交过手,可是他从来不曾杀过人,不像现在这般……
宋沛泽那双褐色的瞳孔在深夜中显得格外黑沉,里面黑漆漆得没有一点光,而他身后冲天的火红,却从夜色一路烧进了他的眼里。
“我会一直杀,直到你们有人愿意告诉我——你们把我妹妹和我的朋友带去了什么地方?”
宋沛泽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来吧。”
……
夜半一场大火将光渡家的祖宅烧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等到第二天太阳当头,大火完全熄灭之后,沙洲附近的住户才敢靠近。
可是这一进去就吓坏了,急忙叫乡亲们奔走相告,去衙门报了官。
因为这里面不止一具焦黑的尸体。
屋里屋外,差不多三十个人,这是一场轰动沙州的大案,衙门立刻来了人,不仅如此,附近还有百姓来报,说在起火的光渡家不远处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外乡人。
这人是个壮年汉子,已经被吓破了胆,神志也不清醒了,裤间一股异味传来,不仅让人捂住口鼻,向后退去。
看着面前惨状,连衙役都感觉后背发麻,“昨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来过什么人?”
那汉子哭了起来,杀猪般叫道:“宋沛泽——宋沛泽杀人了!都是他杀的!别杀我,我说!我说!”
衙役面色一变。
“宋沛泽”这个名字不算是全然陌生了,此人的通缉告示还贴在沙州西城墙门侧,至今不曾揭下。
而在沙州光渡祖宅惨案之后,宋沛泽这个名字,连同新的通缉单,从沙州城向东加急传直夏国各城镇。
西凉府官府听闻此事后,甚至还牵头还设下悬赏,请求各地豪杰协助捉拿此凶犯。
……
宋沛泽已经两天三夜没合过眼了,但他终于按照络腮胡子死前供出的信息,找到了那宋国贵人的车队。
而这里的人,远比之前的络腮胡子那群人要棘手许多。
宋国贵人身边带的护卫,个个身强体壮,进退配合间颇有章法,不是乌合之众。
那么也自然不能以对付络腮胡子的方法,来对付他们。
宋沛泽偷着跟了大半天,确定了中间那座马车里,困住的就是自己的妹妹和好友。
一整个下午,他都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直到傍晚车队停下扎营生火时,他才在宋国贵人去林中方便的时候,抓住了短暂落单的宋国贵人。
一把刀悄无声息从身后而来,抵住了宋国人的脖子。
“一切都好说,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个宋国人并不慌张,甚至经验十分老道地配合着宋沛泽,一起来到了车队的篝火边。
直到这个时候,他只以为是普通的沙匪。
而车队的护卫见主人被劫持,立刻将宋沛泽围了起来,
而借着火光,宋国人终于见到了挟持者的真面目,不禁愣了一下,有些骇然:“你竟然能找到这里?不止如此,你能找到这里,说明那些……”
宋沛泽刀一压,那宋人喉间一道血痕,立刻不再废话,“立刻去请那位小姑娘和小公子过来。”
“不必,将车直接赶到我面前。”
宋人一听,就明白这少年动手前就摸清了车队底细,不由得又认真看了他一眼,“……听他的。”
第68章
天幕一丝暗红残阳,为这片大地带来最后的光亮,天色尚未完全黑下,但离天黑只是咫尺之遥。
趁着这最后的天光,一辆马车在蜿蜒崎岖的沙道上全速驰骋。
“哥哥!”宋雨霖从车中探出身子,从后面抱住了宋沛泽的腰身。
宋沛泽手中控着缰绳,只回头飞速瞥了一眼宋雨霖,见她衣衫整洁,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心中知道她大概没什么事,心中虽然轻松些许,却仍是满怀愧疚。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没有,哥哥来的正好。”宋雨霖抵在他腰上的脑袋动了动,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般充满依恋,刚刚在看到哥哥从天而降的那刻,她高兴极了。
“禄同兄怎么样?”
马车中传出一个声音,“我也还好,肋骨断过,不过我自己掰正了,疼是疼,但暂时死不了。”
他声音虽然不如以往那般中气十足,却也听得出激动和紧张,“沛泽,你果真找到我们了!”
宋沛泽的行动大胆,但确实很有效,他们逃了出来,虽然后面还有人追着,但至少这是成功的一步。
光渡禄同嫌弃地踢了一脚身边被绑成粽子的人,此人正是宋沛泽劫持带上路的那个宋国人。
只是这一脚,那个宋国人没啥事,光渡禄同自己却牵动了肋骨伤口,疼得呲了半天牙。
这个宋人被宋沛泽直接打昏了,抓上马车后充当人质,至今还没醒过来,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这人身份不简单,后面一直有人追着我们。”宋沛泽听上去很冷静,“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们必须兵分两路,一会你们先走。”
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持续多久,宋沛泽理智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宋雨霖和光渡禄同心中冷透。
宋雨霖本能道:“哥哥,我不要跟你分开!”
光渡禄同反应过来,也立刻反对道:“你想做什么?你想一个人把他们引开?”
如今已是深秋初冬接临之时,入夜后天气格外寒冷,宋沛泽一身衣服单薄,有些压不住这夜中的凉。
熬了几夜的眼睛通红着,可是他的头脑,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下来过。
他冷静地说:“咱们在下个路口分开,马车在地上留下痕迹明显,速度也不够快,入夜后更是笨重,若不想办法,到时候,我们谁都逃不掉。”
他们知道宋沛泽说的是实话,
宋沛泽语气很平静,但一字一句,都让车中的人听得清楚,“听我的,一会你们两个先走,骑马走。别担心我,我一个人反而更容易脱身。”
光渡禄同急得声音变了调,“不行!他们那么多人,你怎么能单独留下来?留……把我留下来,正好我受伤跑不快,你带着妹妹跑,还不会被我拖后腿!”
“留你下来,还能有命活下来吗?”宋沛泽对他说话的语气,从来没有那刻像现在这般温柔,“……你有此劫,本就是受我兄妹连累,我已负你良多,不能再害你。”
光渡禄同还要再说,却被宋雨霖打断了,“哥哥,我知道了,我们会走……我带着他走,只是,如果我们在路上分散,找不到彼此,那么该定在哪处回合?”
光渡禄同红着的双眼,不可置信的转而望向了宋雨霖。
妹妹真的要抛下沛泽吗?
她年纪小,难道不知道沛泽一个人去应付,会有多危险吗?
现在在这里分开,沛泽替他们断后,要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人,他怎么打得过?
如果沛泽被抓到宋国……那此生,他们还有再见面的可能吗?
可听到宋雨霖这样果断的发言,宋沛泽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他的好妹妹。
宋沛泽迎着风,却已经敲定了未来的路。
“别回沙州,也不能再去西凉府,往东走,如果我们中途失散……那就中兴府见。”
中兴府,西夏国的首府,贺兰山东麓脚下的白城。
宋沛泽这一生从来都不曾到访中兴府,但那里却是娘亲生活过十多年的地方,而且路途较远,西凉府的通缉不会立刻贴到中兴府去,那里暂时是安全的。
面前出现了第一个岔路时,光渡勒住了马。
马车转动的车轮,缓缓变慢,及至停下。
宋沛泽跳下马车,把马从车上解下来,这是他刚刚从宋人营地抢来的,就是预备着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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