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细玉尚书终于按耐不住,将手伸到了皇城驻军。
他怎么敢!?
皇帝心中震怒,中兴府内外驻军,是他皇帝最根本的威慑和倚仗,原来离他最近的、觊觎皇位的人,不是李元阙,而是后族的掌权者!
中兴府外有五支驻军,拱卫着首府与皇帝的安危,其中两支军司由白兆睿执掌。
而更关键的,中兴府内城的武械库,与皇宫中的禁军,则在这个月正式交给了其弟白兆丰。
如此一来,白家两兄弟掌控了过半的中兴府武装力量。
于是便有人“为君分忧”,提议白兆睿分身乏术,其代管的一支城外驻军,如今已经到了该另外任命将军的时候。
这确实是按照皇帝喜忌提出的决议,皇帝本该顺水推舟,送出自己心中早就定下来的武将,可他这边刚刚将看中的臣子,混在了几个人选中说出来,当朝就偏偏杀出了细玉派系的门臣,当朝送上三个折子,参其罪责。
皇帝中意的人选就因此搁置,而细玉尚书却从皇帝刚刚提的话头中,挑出了其中一个人举荐。
“既然陛下提到了莫指挥使,那臣也要赞上两句陛下识人之明,用人之清。”细玉尚书慢悠悠接过了皇帝的话,“莫指挥使为人谨慎,治军有方,且对陛下忠心耿耿,臣同陛下意见相仿,也推荐莫指挥使。”
皇帝这才回过神,原来自己也看在眼里的这个姓莫的,竟然也是细玉尚书的人!
这老家不死的狐狸,借了皇帝的水,推了自己的舟!
这藏得可真够深的,皇帝正憋着一口气,就听到太子大力附和。
皇帝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这逆子居然还敢附和!
皇帝想发作别的臣子,至少还得找个像样的借口,可是他想骂自己的儿子,那是别人都管不着的。
于是皇帝随便找了个由头,狠狠将太子骂了一顿,骂其不辩忠奸,一通指桑骂槐下来,细语尚书的脸色不变,只骂得不明所以的太子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下朝后,太子摸摸眼泪,惴惴不安地去向皇帝请罪。
如今皇帝重用光渡,凡事都要和他商量,几乎每日都会召见光渡,是以光渡处理完工部的事务,就在太极宫前捡到了一只被皇帝晾了许久的太子。
光渡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太子,将太子看得十分忐忑,“小舅……咳,光渡大人,好久没聊过了,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光渡笑了一下,他身上的冷淡气息消散了不少,蔫蔫巴巴大半天的太子,立时就精神了。
虽然他父皇不待见他,母后见他就叹气,祖父也有点看不上他,他心里都清楚……但是小舅舅待他一向是很和善的。
小舅舅长得这么好看,就是和他说说话,他心里都畅快不少。
光渡居然还安慰他:“陛下这几日忧心蒙古、金国之事,难免心绪不佳,今日朝上发作,并不是针对于太子殿下,殿下不要太往心里去。”
太子感动了,他终于在光渡身上,找到了一点亲人的温暖。
这一激动,太子就给光渡漏了个大的,“今日在朝上,我明明是为外祖说话,可是父皇骂我,外祖也责怪我不该附和,还说过两天要提任命的公孙大人,都叫我在父皇面前守口如瓶,一句都不要提了。”
光渡听了这话,认认真真的问了下去,“殿下如此肯定,公孙大人能胜任军司将军之位?”
“肯定胜任啊,我外祖和公孙大人相交二十年往上数了,虽然他俩人表面上没什么往来,但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在我外祖家中见过公孙大人了。”太子丝毫不觉自己将细玉尚书的底卖了个干干净净。
光渡微笑着看着太子,“此事确实机密……除了我之外,太子殿下不能再告诉别人了。”
太子:“那当然!”
太子真是他的福星,光渡正想该如何让当前的局势再加加温,这现成的人就送了上来。
几日后。
公孙大人赴中兴府述职途中,突发恶疾,暴毙途中。
皇帝受了好几天的气闷,至此终于出了口气,太极宫屏退左右后,拉着光渡大笑道:“要不是你,孤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孤颇为看重的公孙氏,居然也是那老匹夫的走狗!”
“这下好了,军司的位置,孤的人上不了,那么他的人也别想上了!”皇帝心怀大畅,“倒是爱卿举荐的……那位黑山的监军使,孤后来仔细看过,底细干净,能力又有,是个不错的人选,之前虽无派系,但受了孤的伯乐之恩,想必也不敢另投他人了。”
自虚陇死后,皇帝缺少了一个得力干将,如今西夏朝中官员动向,他再也不能像过去那般足不出户,却了如指掌了。
皇帝想到此处,心中对李元阙恨意又多了一些,如果虚陇还在,那么他面对细玉尚书缜密推进的网局时,不可能如此被动!
更有甚者,若虚陇还在,可能细玉尚书一开始就不敢向他发难。
可虚陇已经死了,皇帝指上去接替虚陇的人,虽然忠心,但能力着实不足虚陇十之一二,他是再也指不上。
如今,能卜会算的光渡补上来,也算是让皇帝多了个选择。
皇帝看了光渡一会,突然问,“你说,李元阙上最近这些举动,是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李元阙返回边境后,就突然安静了下来,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亲笔写就了一封信,在信中表达了之前从没有过的谦虚尊敬,还献上了一对海东青,着人运送到了中兴府。
这对海东青毛色鲜亮、品相甚佳,一进宫,就引来众人观瞻。
这是光渡去信让李元阙做的,向皇帝适当表达顺服之意,方便他在朝中运作。
李元阙没问缘由,给他完成得非常好。
皇帝自然不会相信李元阙真心臣服他,可是李元阙此举,给了皇帝足够的面子,且这姿态看上去并不像是要搞事,至少最近不会搞事,多少让最近很丢面子又焦头烂额的皇帝感到舒心。
然后皇帝再看看自己身边不断搞事的细玉老狐狸,心中也是动了狠意。
光渡回答道:“陛下,李元阙断无真心臣服的可能,依臣之见,李元阙显然并不愿意在此时与陛下交锋,若君臣离心,下场只有将前线国土拱手让与金人……正如蒙古成吉思汗同意了我西夏的延缓朝贡,不过都是延缓之策。”
皇帝若有所思道:“你对他,评价倒是颇高。”
光渡笑了笑:“难道陛下,不觉得李元阙趁手好用吗?”
李元阙王孙贵胄,贵为一军之主,光渡这话说得极不尊敬,却让皇帝合掌而笑,“若没有你伴在孤的身侧,替孤出谋划策,孤在这朝上举目四望,都没有几个可信的人……孤只会日益艰难啊。”
只是皇帝不知道,让他感到日渐艰难的细玉尚书,在私底下,与光渡相处也是非常融洽的。
或许是细玉尚书近来身体欠妥,或许是他实在不愿意后继无人,或许因为光渡是如今唯一能在皇帝身边说上话的人,细玉尚书要通过光渡来打探皇帝的心思……
无论动机如何,结果只有相同的一个,就是细玉尚书对光渡极为爱护。
这一次光渡在沐休日,通过静室密道秘访细玉尚书宅邸时,细玉尚书展现出了非常的诚意——他将光渡引入了细玉的派系。
光渡终于在细玉尚书这里,见到了几位朝中重臣。
将这些面孔一一扫过,就连光渡都心中感慨,到底是三朝老臣,朝中经营如此深厚。
而显然,细玉尚书已经私下给他们透过几分底细。
是以他们见到光渡出现,虽然震惊,却无人惊慌失色。
第110章
西夏朝内丞相之位,至今空悬。
细玉尚书于丞相之位,曾经只有一步之遥。
数年前,朝中众臣推举过细玉尚书出任丞相,彼时光渡还未入朝,这是一场发生在多年前的君臣较量。
可好巧不巧,那段时间,朝中接连揪出了几桩细玉尚书门生的案子,因此这丞相之事便被搁置,事后复盘,细玉一派对于幕后之人,也并不是全然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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