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陇查他,皇帝怀疑他,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
而此时,就连光渡也很难想象。
他居然就在皇帝面前,就在皇帝伸出手就能摸出端倪的位置——藏了这么大一个活生生的、“和他有私”的李元阙。
多么讽刺。
这些人一直想要的证据,如今就摆在他们眼前了。
他们却什么都看不到。
光渡双眼有些微的失焦。
如果……如果就这样把一切暴露在皇帝面前,皇帝会有怎样的反应?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悄悄转过,就已经足够光渡心脏砰砰作响,胸口气血翻涌。
带着报复般畅快的恶念。
有些秘密藏了太久,光渡都要忘了自己是谁,又来自何处,偶尔也会有这样的须臾,他在畅想中短暂地放纵本性……如果就这样毁掉一切,又会怎样?
但他却也清楚,此事如若发生,绝无收场可能。
所以,只要光渡神识清明,就永远不会让它发生。
被子下的李元阙也足够配合。
为了避免被面起伏太过明显,李元阙无声蜷缩起身体,尽量将身体贴在光渡的身上。
这样看上去更隐蔽了,愈发万无一失,可是……这样也更热了,光渡想。
被子之下无气流通,热气堆积,热重难消。
只这一会功夫,光渡冰白的脸庞,都泛出少见的潮红。
这模样,让皇帝都看得有些情不自禁。
光渡趁着皇帝不注意的时候,拎起围在身周的被角,悄咪咪地撑起了一条缝,让外面的空气流进被子里,不至于把李元阙憋晕过去。
光渡做完小动作,才定了定神,岔开话题:“陛下,白将军此时找来,想必定是有要事,臣今日身上有伤,不敢耽误陛下之事。”
“白兆睿也叫孤早点回宫,说在院外见到了异常,可是孤带来的人,早已把你这个小院子围满了,这里怎么可能会不安全,又怎么可能会进来别人呢?”皇帝意有所指地笑了笑,“不过,光渡,今日你怎么总像是怎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孤赶走呢?”
光渡心中一跳,微微侧过脸,抬起头去看皇帝脸上的表情。
皇帝看上去表情轻松如常,仿佛这只是一句随口之语,但光渡心中没有丝毫松懈。
光渡神色浅浅淡淡的,“陛下说笑了,臣只是担心陛下,这里不比宫中周全,而陛下的安危,在臣心中,从来都是重中之重。”
皇帝又看了光渡一会,他今日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态。
就连脸上的气色都是少见的润红,仿佛在无声忍耐着什么看不见的欲念,与往日那样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有着根本的不同。
皇帝从没见过,却非常喜欢光渡现在的模样。
因欲而过密,因情而相亲。
皇帝将手放在他身后的被褥上,环住了他的腰。
可皇帝只是轻轻把手搭上去的这个动作,又让光渡全身轻轻抖了一下。
光渡立刻伸出一只原本交叠放在腹部的手,把住了皇帝的手臂。
皇帝那只手,如今就搭在开了一条缝透气的被角边,或许此时,那只手都已经出现在李元阙的视野中。
再往下放一放,就会触碰到属于李元阙的、滚烫的身体,皇帝若是察觉不对,用那只手掀开一角锦被……那么一切秘密都会无处遁迹,就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皇帝将手放在光渡后腰的时候,再次确认了光渡的异样,不由得有点惊讶地看着光渡。
不知为何,光渡今日对他的接触,与以往的反应都不太相同。
是他感觉错了吗?
今日的光渡,像是格外的……敏感。
光渡抬眼,神色微怨,“陛下,放过臣吧,真的疼,别碰了。”
这一眼,看得皇帝喉头一动。
他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潮热,耐心哄道:“孤又不是禽兽,你既然受伤,孤就不会对你做些什么,再说,孤怎么舍得折腾你?”
他没等来光渡温情的回应,却看到光渡微微蹙眉,轻轻吸了口气。
光渡被子下的长腿动了动,看上去就像是调整了一下坐姿,没有任何其他的不同。
但如果忽略了光渡猛然咬紧嘴唇的动作,他就像是因为伤口疼痛,导致身体会有的正常反应了。
皇帝看得有些发怔。
……他已经有些后悔刚刚给出的承诺了。
或许是因为凌乱,光渡今日风采与往常迥然相异。
让他越看越难耐,忍不住得想……尝试亲近。
而光渡更像是提前一步看出了皇帝的意图,主动开口岔开他的注意力,“陛下,还记得前两天答应过臣的事吗?”
“什么?”
“算算日子,今晚或明早,陛下的人,就该从应理回来了。”光渡向皇帝投去了恳切的目光,“臣的伤不影响行走,到时候还请陛下……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事。”
前半句话提到公事,让皇帝心中多了几分清明,可他后半句的请求,偏偏又用这样的语气和眼神,瞬间将这事情的性质弄到半公半私。
皇帝提起的这口气,被钓到不上不下。
这是光渡难得一见提出的要求。
他极少会说自己想要什么,欲望非常淡薄,皇帝有时想送他东西,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合他心意。
今日气氛这样好,面前的人神色虽然浅淡,却难掩霜雪春霁的好颜色。
皇帝自诩年长,也经过不少事,早已不是草率冲动的毛头小子,此时看着光渡,却也有一种只有年少时才有的冲动。
只要光渡开口,就什么都想给他,什么都愿意给他。
这样的冲动,这对君王来说,实在是危险的事。
好在光渡的要求并不难做到。
皇帝回握光渡的手臂,声音充满温情,“知道了,孤肯定叫你,你且好好歇着。”
皇帝的手温凉,远远不如李元阙那样的热。
而此时被面之下另一个人的热度,还在源源不绝的穿透被面。
光渡眼皮一跳,反手拉住皇帝的手,力道轻轻牵引,交握的双手远离危险的地方,姿态放松地垂落被侧。
他另一只还放在被面之上,这只手却握着皇帝,轻轻晃了晃,“都啰耶一事,陛下既然已准了我献策,那就说好了,这一次陛下不能只听虚统领一个人的了。”
“我什么时候只听他的了?这话说的,倒有几分含酸捏醋的意味。”
皇帝脸上笑容有了细微的改变,他抚上光渡侧脸,轻轻一触,就放开了手,但声音依然是柔情的,“等过两日蒙古的使者前来,孤也让你一起陪同。”
从光渡提起“都啰耶”的名字开始,李元阙本就细微的动静,也彻底消失了。
等皇帝说起“蒙古使者”时,连打在光渡皮肤上的那道呼吸,都被李元阙一同屏住了。
李元阙应当是听得仔细。
正好,光渡也不用多费口舌,皇帝亲口所言,李元阙亲耳所闻,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证明他拥有左右交易的本事。
证明他一个司天监少监,确实有足够影响皇帝直接决策的可能。
光渡又陪着皇帝说了一会话,才终于说动皇帝离开。
“既然如此,待傍晚时,孤在宫中见你。”皇帝放开怀里的人,离开床榻时,却将光渡按在原地,“不用送,好好躺着,等你晚上入宫,再陪孤说说话。”
光渡作势要起身相送,并不是真的要起,真起来就露馅了。
既然等到了皇帝这句话,他就顺水推舟地躺回原处,“谢陛下关怀。”
皇帝衣冠未乱,只在床边稍作整理,便重新恢复齐整端正。
他看了看窗外天色,有些遗憾,“今日本想带你去城南那家宋氏茶庄坐坐,那里听说倒是颇有些花样巧思,城中贵族皆以之为贵,孤本想与你同去,却没想到你意外受伤,既如此,改天再说。”
“以及,张四既然领罚,你身边总不能无人保护。”皇帝微微沉吟,“既然说了要给你一个更好的,我让白兆丰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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