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的手脚都在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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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持光渡的人定然来者不善。
可光渡是个连弓都不会拉的文臣,他被这样带走,没有一点保护自己的能力。
已经过去了七八个时辰,这段时间里,别人会对他做什么?
光渡还活着吗?
张四从不相信因果,可是这一次,他却想求神拜佛。
只要能找到光渡,只要光渡还平安……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连乌图这边也急得不行,“这要是找不到光渡大人,咱们回去都得掉脑袋!不行,天都要黑了,点上火把,还得继续出城找,我带队往东南边走,张四大人,若有消息,咱们随时以火弹联络!”
……
“他是什么模样?”
李懋已经向李元阙描述过二老大的身高长相,但那并没有太多的判断意义。
因为手持副帅兵符前来的二老大,本就不是原本的模样,他扮成了主帅李元阙,在黑夜中去迷惑敌人。
只是莫名地……这个人,会给李懋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有那么几个瞬间,李懋面对的仿佛不是素不相识的西风军副帅,而是一个并肩作战过的、配合默契的好兄弟。
“与蒙古接战不久,那狗皇帝的影卫就脱离蒙古的牵制,向二老大杀去。”李懋黯然道,“他为了我们,自己脱离队伍,将那群影卫引开,等我们发现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从前,我也不相信因果。”李元阙静静道,“良善之人不得好死,无义之人高坐金玉堂,可是那个让我看到更远的人,却……”
为何近在咫尺,却偏偏叫他错肩而过,不得相见?
若世上真有神佛看顾,为何偏偏要这样狠心的对待沛泽?
若真有因果——他们凭什么要在经历这些后,却依旧毫无善果?
李元阙明白,沛泽设此计为他引开金蒙聚焦在他身上的注意,本就是为了让他顺利转入暗处。
本该销声匿迹的人,此刻在外面行走,李元阙知道他正冒着巨大的风险,一旦暴露,他会辜负沛泽为他安排的全部后手。
只是,沛泽生死不明,又怎能叫他躲在暗处袖手旁观?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
人这一生短暂,本就挨不住太多次的错过。
“王爷!这边有发现!”
越过斜坡后,他们看到了一匹死掉的马。
李懋认了出来,这是他们西风军的战马,也是……冒充王爷的二老大骑走的那匹马。
顺着凌乱的脚印走去,他们在折断的树枝之下,找到了一套沾着血的、胡乱掩埋的秘银铠甲。
一同藏起来的,还有那把八十斤的重刀。
李懋呼吸一窒,“王爷……这是……”
李元阙从马上下来,将那把斩-马-刀提在了手中。
八十斤的刀被他轻松提起。
而刀柄入手的那一刻,他便确认了这就是自己的重刀,也是当年沛泽曾握过无数次的那把斩-马-刀。
李懋回忆刚刚的经过,“王爷,二老大拿着这把刀的时候,一直未曾用它砍过人,他似乎……并不怎么会用这把刀,甚至双手一同握持时,都有些吃力。”
哪怕这把斩-马-刀熔过花纹,变了涂色,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可是入手的瞬间,李元阙便知道了。
沛泽最擅长于虚实之间扰动人心,变化莫测,如流水般不拘于形。
他的沛泽,怎会拿不动他的刀呢?
他明明从宫中保出了这把斩-马-刀,而在宫中能拥有这般地位,还能将此事运作得不动声色的人……
从来都是,一直都是,那个答案,已经就在触手可及之处。
兵士们仔细搜查过附近,在地上找到了大滩的血,还找到了几具影卫的尸体,但他们一一辨认过,身形年龄,没有一具对得上二老大。
李懋打起了精神,“老大,二老大可能还活着!”
李元阙静静看了片刻,却道:“走。”
李懋愕然道:“老大?”
“他不在这里,我们找错了方向。”李元阙调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策马而去,“再快一些……他一定在等我。”
……
难以言喻的阴寒,是从骨髓里开始向四肢和内脏蔓延的。
不只是疼痛,仿佛有无数只细微尖锐的指甲,从他的骨头中钻出来,无情地撕扯着皮肉之下的一切。
那匹从药乜绗处抢来的马,如今早已跑得不知去向了。
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光渡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
那是因为五感都充斥着极端的痛苦,光渡嘴里泛起金属般的腥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痛苦,肌肉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抽搐。
眼前的视线变得灰蒙蒙的,周围的声音也时近时远,连自己沉重的呼吸声都不再清晰。
天黑了下来,他连眼前看到的距离愈发受限了。
自入冬以来,气温逐渐转冷,入夜后更是阴寒,虽未曾下过一场雪,地面却已经结了霜。
但他的身体太冷了,在那结霜的地面蜷缩许久,甚至都未能融化那层霜。
光渡神志已经不太清醒,他看不清身周的景象——他到哪里了?这里离黑山很近了吗?
他已经走不动了。
黑暗中亮起朦胧斑驳的火光,那是幻觉,还是……
“……光渡大人?哎哟,我的天哪,这是光渡大人吗?”
耳边的声音仿佛鼓了一层油膜,光渡反映了一会,才听清楚真的有人对他说话。
他睁开双眼,瞳孔里堵着瘀黑的血块,让他有些难以辨认面前的人,“乌图……?”
乌图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靠近光渡,脸上满是惊讶,“光渡大人?”
光渡心彻底定了下来——终于有人找到他了。
太好了,找到他的不是蒙古人,而是皇帝的人,甚至是多次合作过的太监乌图。
他不会死在这里了。
光渡气息微弱道:“带我……回黑山,回客栈。”
那是他写信告知宋珧汇合的地方。
这一次身上积毒的发作,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不仅比预估的时间还要早了几日,还正如宋珧所说,这已经是完全不同的毒了。
希望宋珧能提前赶到,光渡感觉自己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的舌头都有些僵硬了,可还是抓着乌图的袖子,交代着之后的每一个步骤,“让宋……珧……来。”
乌图握住了光渡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当然,咱家一定不会不管光渡大人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光渡大人。”
光渡眯着眼睛,用力辨认,“……什么?”
乌图脸上带着那标志性的笑意,他笑得很开心,就像每次他收到银票时,都会堆出的那种笑。
“光渡大人,你相信因果吗?”
……
乌图在净身入宫之前,也有疼爱他的父母双亲,过着平凡的生活。
他父母都是农户,虽然贫苦,但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和睦,他在家人的庇护之下,也曾有一段不知忧虑的童年。
直到那一年闹了蝗灾,他们家在交过土税和粮税后,连过冬的口粮,都所剩无几。
可偏偏也就是那一年,一队流窜的土匪到了他们村中,闯进他们家里,逼着他们交出所有的粮食。
家里已经没有多少粮了,如果最后那一点要被抢走,他们没办法活过这个冬天。
不反抗,他们会饿死。
反抗……
乌图躲在床底下,看着父母惨死在土匪的刀下。
那个时候,当地的官府在做什么?
他们什么都不曾做。
当地的官役,只在收粮充税的时候才会登门,将不按时缴纳税赋的农户全家杖责。
可土匪流窜在袭击、屠杀他们治下的百姓,他们却毫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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