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阙不曾入座,却眼神如刀,“你的火器厂,在向外售卖火器军备?”
“是。但目前为止,我也只卖给过王爷一人。”光渡不慌不忙道,“我所制火器,不曾有一件流落外族,毕竟王爷的西风军,到底也是我西夏国最大的倚重,算不得外人。”
在这番话后,李元阙终于拉开了座椅,坐在了光渡身侧的位置。
看上去足够疏远,但光渡毫不怀疑,这对于李元阙来说,是一个随时能把自己杀死的距离。
李元阙的目光仍是审视的,但光渡知道,李元阙杀心已散去大半。
他判断光渡并未在军备要事上撒谎,事实上,光渡确实没有。
光渡对着他笑,“别杀我,像我说的,我能给王爷提供很多好东西,比如说下个月,我还可以再为王爷送去二百五十枚霹雳雷火弹。”
霹雳雷火弹,这是夏国目前为止最先进的火器,光渡显然已经研制成功许久,甚至可以达到规模量产,却不曾报给……皇帝知晓?
至少以李元阙的了解,皇帝手下的军司中,都还未铺开这等威力的火器。
“当然,我还知道很多别的消息,王爷同样可能会感兴趣,比如说,今日现身的蒙古使者,西凉府的战马分配……我知道王爷对我有所疑惑,但今日,我也愿意为王爷解答,以示我的诚意。”
李元阙彻夜鏖战,侧脸见得出些微疲惫,可是毫不损耗他原本的英姿勃发。
他目光锁定光渡。
昨夜大捷并未让他眉目恣意,那双黑眸之下有流淌的熔岩,他在压抑着一座不曾喷发的火山。
这样的沉稳与坚毅,反而压得那眉眼愈发深邃危险,但一眼看上去,露在外面的却只有极致的安静。
李元阙头发茂密而微带蜷曲,束成一束高高吊在后脑勺的样子,让脖颈和肩膀的线条更清晰漂亮。
今日“赴宴”前,李元阙定是清洗过身上血气,他的发梢,至今带着微微的水汽。
光渡轻轻移开视线。
李元阙问道:“你并不期待我履约的回报,说说吧,你要如何自己坐上高位?”
光渡微笑回答:“等皇帝从你昨夜的震慑里回过神后,他就会发现如今他身边无可信、可用之人了,虚陇已死,而白兆睿犯了猜忌,工部因火器一事早已失圣心,兵部因王爷之威愈发势弱……皇帝信任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王爷能为我提供的回报,只是锦上添花,正如王爷不信我,我同样不信任王爷。是以,在王爷出手袭左金吾卫北司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拿到了此次交易的回报,如今正是我等待许久的时机,只要运作得当,我便能……登高览小,更上一层楼。”
光渡言笑晏晏,“对了,说到锦上添花——我还未曾谢过多亏王爷帮忙,替我杀掉虚陇,除此心腹大患。”
李元阙微微蹙眉。
昨夜他不曾与虚陇交手,其实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皇帝对付他,连两千精锐都出动,那就更不可能不曾派出这个能牵制住他的高手……可不知为何,从始至终,李元阙都没见到这个人。
而如今听光渡这话的意思,再加上宫中内应的回报……虚陇果真是死了。
李元阙摇头道:“此人之死,非我所为。”
光渡含笑道:“反正左右都是王爷的人。你说不是,那便不是吧。”
今日见到李元阙,光渡笑容倒是不少。
往日里他极少笑,笑时眉眼风光容色摄人,换成旁的人,恐怕眼睛都会看直。
但李元阙也只是微微皱了眉。
这座包房的门再次打开,张四一回来,就见到了座上一位不速之客。
认出李元阙身份的瞬间,张四瞬间脸色紧绷,如临大敌。
长剑倏然出鞘。
光渡笑容全部散去了,神色冷淡地阻止道:“你不是他对手,张四,你退下。”
张四僵持不动,双眼望向光渡,眼中是焦急和不可置信。
“出去,我不说第三遍。”光渡冷下了脸,“你什么都没看见。”
最后张四还是收起了剑,复杂地望了光渡一眼,抱剑退出房间。
李元阙一直旁观着,不发一语。
光渡身边这个高手,是皇帝耳目,可现在看来,光渡似乎已经有足够的信心控制此人。
确实很有手段。
在张四离开后,光渡再次露出笑容,“既然你我再次坐在谈判桌上,王爷,我们这一次,可以谈一谈那二百五十枚的霹雳雷火弹了。”
既然再次合作,还是要有合作的样子。
光渡提起酒壶,亲手斟酒。
可李元阙却突然伸出手,压住了光渡为他斟的那只酒杯……连同光渡的左手,一并按在自己掌下。
光渡想抽回自己的手,抽了一下未动,于是他又加力挣动,这一回李元阙终于松动钳制。
可在光渡完全离开掌控的瞬间,李元阙反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你会害怕什么,光渡大人?”李元阙漠然道,“你孑然一身,毫无牵挂,性子又捉摸不定,你若藏起真意,想要看穿你,不是容易的事。”
光渡眨眨眼,露出看不出真心的明媚笑意,“我其实并不难猜,我平生最怕与你‘有私’,这位不好龙阳的王爷,请你放开我。”
“我从未……”李元阙垂下眼,视线落在光渡的左手上,“我只是看出你的左臂受伤了。”
光渡微微一怔。
李元阙目光如炬,只一次出手试探后,就确定了光渡受伤的位置。
但在什么情况下,会伤到这里?
“这好像不关王爷的事。”光渡轻声道。
李元阙点点头,“既然你怕与我有私,那这一次,你留下些东西。”
“什么东西?”
“证明你与我有私的信物,或者任何足够私密的东西。”李元阙扫视光渡上下,光渡身上并无配饰,之前也没见过他身上带过什么贴身的东西。
也不知他今日拿不拿得出来。
光渡沉默片刻,“好。”
他站起身,在李元阙的注视下,利落地解下腰带,搭在椅子上。
之后他又脱下了自己的外袍。
外袍之下,尚有中衣和内衣。
光渡依然不停,只动手继续解着。
这一刻,李元阙脑海中倏然闪过他曾经在军中搜出过的东西。
那些军中男儿在出征前,与情人在月下依依不舍,两情浓好后,男子拿走了肚兜、小衣之类情浓之物,在分别的长夜中聊以慰藉。
李元阙怔住了,这是……这是要干什么?
第40章
光渡并不需要用内衣来当“彼此有私”的证物。
他只脱下半身的中衣,依次露出右肩、右臂。
满目盛雪渐入眼中,除此之外,更另有一段金光璀璨,映入眼中。
光渡赤着的右臂上,赫然带着一只金造护臂,从胳膊肘往上,罩住了大半上臂。
护臂似乎有些紧。
光渡雪白紧实的肌肤上,护臂首尾两端都被勒出肌肉的起伏。
这并不是臂环,更像是一段专门护着手臂的甲胄,只不过纯金打造,观之灿灿金烁,曜曜满室,上面还镶嵌着玉石,一眼望去便知富贵堂皇。
他纤长指节在护臂边缘上轻触,也不知道扣了何处,这个坚硬的臂环就从他的手臂上脱落。
在卸下护臂后,还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两道红色勒印。
“这个护臂曾帮我挡过刺杀,我一直贴身用着,宫中许多人都认得。”
光渡斜拉着半身没穿好的衣服走过来,将护臂塞到了李元阙手里,又转身拂柳般离开。
他今日身上的新雪之香夹杂熏香,衣衫翻动时,气息愈发浓郁。
而这个金护臂接到手里时,尚带着光渡身上余温的温热细腻。
光渡开始往回穿衣服,“如此,你也拥有我的把柄了,只用这个便足可以让皇帝疑我,这回,你可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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