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纯粹的本能。
李元阙甚至无法意识到,烛火熄灭后,他在殿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看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就像当年贺兰山的那个山洞里,用手掌,用脸颊,用唇齿,去描摹另一个人的轮廓。
就像过去那般。
……
宴殿必然是出现了异状。
白兆丰心知此事必不能张扬,在皇后插手之前,他让自己一队心腹兄弟直接进殿接管,封锁入口。
没过片刻,白兆丰听到禁卫的回报,宴殿中香味甚是怪异,他们进去就浇灭了香炉,并将开门窗通风,殿中满朝重臣皆似“醉酒”,举止异于常人,甚至还有些当场就抱在一起的大臣,举动颇为有伤风化……
再联系适才乌图的吞吞吐吐,白兆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而这场宴会的主角……
皇帝与李元阙已经不知去向。
外面传来推搡和叫嚷,“大胆!竟然胆敢惊扰皇后娘娘,让开!”
“死守住偏殿,一个人都不能放进去,通过空气后,立刻关闭门窗,不许外人探看。”白兆丰面无表情地对身边的兄弟吩咐着,转头看到皇后銮驾已至,按照宫内规矩行礼,“皇后娘娘。”
姿态是恭敬的,却恰好挡在皇后前进的路上。
皇后身边的女官,见状大声呵斥:“大胆!还不让开?对皇后不敬。”
白兆丰身姿不动,毫无畏惧,“臣请罪。”
他依然没有丝毫让开的样子。
皇后带来了不少人,可是白兆丰也不简单。
这个单膝跪着的年轻人,没等皇后叫起身,就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请娘娘恕罪。”白兆丰平静地做着大不敬的事,“为保护陛下安危,臣需站着戒备,失了娘娘的礼,待臣下值后,自会去娘娘宫前请罪。”
“我不是来为难你的。”皇后神色不动,“殿中有变,陛下至今还不曾露面,于情于理,本宫都需要确认陛下安危。”
皇后带了不少人来,可是白兆丰太警觉了,她到底晚了白兆丰半步,没能第一时间接管现场。
索性,她也来得不算太晚。
有一件事至关重要,事关她细玉一族的未来,她不可能作壁上观。
——光渡大人,他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顺理成章,他的欲望似乎也容易看透,可偏偏,这样通情达理的“容易看透”,若是细想,就会发现种种细微的不对。
这件事本该由她父亲来做。
但细玉尚书年纪大了,这几日身体又频繁感到不适,连今夜宫宴都推了,如今这事情交到她手里了。
得知今夜殿中宴会有变、又确定光渡还未出宫后,她就知道,这可能是一个机会。
她是皇后,而她这个身份,反而能比细玉尚书做得更多、更细致、更合乎情理。
“白侍卫。”皇后冷淡开口,“陛下不在宴殿,如今在何处?”
陛下所在,就连白兆丰也还没来得及亲自求证。
乌图方才的话颇多蹊跷,虽然他已趁乱跑走,但乌图说陛下在偏殿的话,白兆丰也不敢算作全信。
于是白侍卫去敲了敲偏殿,“陛下?”
偏殿中,光渡想抽身离开,却反被面对面按进了李元阙的胸膛。
殿外有声音,光渡一开始还在努力分辨着,那是白兆丰的声音,白兆丰似乎在和人说话。
但很快,这个简单的任务就变得无比艰难。
唯一庆幸的……
在刚才事情开始前,光渡就提前熄灭了偏殿的蜡烛,如今殿内漆黑一片,倒影也看不出端倪。
皇帝尚文轻武,而李元阙却是文武兼修,两人身形倒影,自然都大不相同。
李元阙在军伍中多年锤炼的身体,如今全都用在他的身上。
他是想挣开的,却被李元阙步步紧逼,抽身失败后,他被李元阙抓着肩膀重重按了回来。
他感受到自己的后脊撞到了平直的壁面,片刻后,光渡才反应过来,那或许是一扇门。
门外,白兆丰和皇后的目光,一同落在了那道被撞了一下的门上。
力道有些重,从外面也能看出震动。
白兆丰立刻将手放在剑上了,“陛下!?”
屋内没有回应,他立刻打了个手势,许多禁卫依序出现在偏殿侧,包围住门、窗这些可迅速突破入房的所在。
众人兵器出鞘,只等白兆丰一声令下,就行突破。
隔着一扇薄薄的殿门,无论是声音还是话语,外面都能听上几分。
“等等……”光渡仍费力听着殿外的动静,只是面前的压力和热度太过逼人,他不得不去推开李元阙,“那边……陛下……”
皇帝还被礽在地上。
外面的人,正在找这个地上的陛下,哪怕是昏倒的皇帝,也绝对不能露面于人前。
因为这门一打开,殿中的情形,就别想再瞒住了!
那就是万劫不复。
可是光渡也没想到,自己一句“陛下”,就让李元阙当场眼神变得凶狠。
他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撕开的口子,蒸发了节制,清醒时不敢想的事,却趁机都溜了出来。
更加凶狠的力道侵入,仿佛是在惩罚光渡提起那最令人厌恶的名称,李元阙并不客气。
光渡被堵住口舌,呜呜地说不出话,想过躲开,却被按着肩膀,更用力的抵在了门上。
门板上的碰撞声不明显,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却是不容错认的声声清晰。
“别在这里……”
里面的声音幽幽咽咽地传出来,随即另一个声音低声说了什么,虽然听不清楚话语,但不容错认,是个男人沙哑的嗓音。
这回……这回连皇后也沉默了,没在说要进去了。
习武之人本就耳力过人,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更是这些禁卫们……从没听过的音调。
光渡大人于人前一向冷淡矜持,居然也会用那样的声音……
那样冷漠的人,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吗?或许该说……果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吗?
白兆丰闭了闭眼,剑鞘递过去,打在了一个头脸通红的年轻禁卫的脑瓜上,把人给打醒了。
真是太不像话了!
只是短短几个音,就叫门窗边听到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呆住了,眼神都开始发飘,这么没见过世面吗?
白兆丰不动声色的转过身,挡住殿门,“皇后娘娘,陛下确实在里面。”
毕竟这座宫殿里,敢这样对光渡大人的,而光渡大人还会着意顺从的,显然也只有那位……至高无上的陛下了。
王爷虽然下落不明,但显然……这不是打扰皇帝此时兴致的理由。
皇后看了看周围,“如果陛下在偏殿……咳,那么伺候陛下的人,都去哪儿躲懒懈怠了?这里怎么一个人都不在?乌图呢?”
白兆丰略一思索,“臣倒是还不曾见过乌公公。”
他叫来一个禁卫,“你快去太极宫,去找乌总管,再叫些能伺候陛下的宫人过来。”
一门之隔。
光渡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咫尺之遥,离得那么近。
呼吸打在鬓边,光渡偏过头呼吸,不过片刻,却重新被捉了回去。
只要轻轻推开这扇门,他们在做什么,他在和谁做什么,就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光渡听得见自己沉重的呼吸,他的心砰砰乱跳,已经失去了以往的沉稳。
现在绝对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但外面的人,更是绝不能发现这里面的人是……李元阙。
再放任下去,会发生什么,光渡心知肚明。
那年,他被皇帝从地牢带回宫中,在后宫住了很久,他一边将养腿伤,一边有专门的宫人,来教过他该如何侍奉皇帝。
在那个时候,光渡早就顾不上羞耻心了,他要活下去,带着所有西风军兄弟的命活下去,所以哪怕要用他最不屑、最屈辱的方式去取悦敌人,他也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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