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下和细玉家族的这场交道,他是不得不打了。
今日递上门的帖子虽多,却没有细玉氏的请帖。
细玉家族身为皇后后族,虽然人丁凋零,但到底有这份底蕴,很是沉得住气。
若不是药乜家主这神来一笔的到访,怕是到现在,光渡都无法发现这藏在暗中的视线。
他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车喧闹。
有人堵在他的后门,试图拦车。
车从后门驶出,没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光渡稳坐车中,任由外面喧嚣声起,并不准备露面去亲自解决。
算算时间,张四马上就能过来,谁敢拦他,就直接报到皇帝面前,皇帝都会替他解决。
除非……身份足够高贵,笃定皇帝不会如何发作。
可这样的人,本来也不会不顾身份,当街强拦他的车。
外面的对峙很快分出分晓,有人直接闯了进来。
光渡不由得一顿,“……太子殿下。”
太子就这样带人堵在他后门,拦住了他的马,登上了他的车。
这些年来,光渡这是第一次与太子私下会面,却没想到,场面方式都会这样别具一格。
太子年纪比光渡小两岁,若是平辈论过,叫他一声哥也差不多。
但是他们之间辈分却是截然不同的。
太子面目方正,长得浓眉大眼,面目上并不太像皇帝,但据说和皇后也不甚相似,十五六岁的年期稚气未脱,但华服重冠压下来,也看得出尊贵模样。
车中狭窄,光渡难以起身,却仍是不得不在车中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上来后,端视了他片刻,“我知道这次拜访很突兀,但,我也是没别的办法了,光渡大人见谅吧。”
他说着见谅,却没给光渡拒绝的机会,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马车对面的窄坐上,没有一点要下去的意思。
光渡不得不将自己的长腿曲起斜放,避免膝盖碰对面的太子。
为了遮住身上的药味和血味,今日光渡身上的熏香格外浓重,狭小的马车中,每个角落都是他的味道。
冷雪清香悠然绕骨,光渡一身紫银织锦长袍,色泽厚重,压下眉眼艳丽,更显清冷不可及。
他往日里远着看就已经足够惊心动魄,这样近着一看,能让人忘记呼吸。
可太子强行移开目光,做了一个出乎光渡意料之外的动作。
他双手交叠,反过来向光渡行了一个礼。
“此为我西夏危机存亡之时,光渡大人,拜托你说服父皇,请一定不要派王爷出战。”
“你说的王爷是……”
“我夏国唯一独掌兵权的王爷,李元阙。”太子垂手道,“父皇如今意图不明,朝中重臣过半赞同派王爷领军助蒙伐金,可这无异于饮鸩止渴,绝不可为之。”
光渡沉默了好一会,“司天监本就不得干政,况且我人微言轻,陛下圣意我无法揣度。你找上我,怕是找错人了,在陛下知道这件事前,请下车吧,殿下,我就当你没来过。”
太子毫不客气道:“你看看你自己宅邸前门排队堵着的人,就该知道这话不实。若说父皇心意,我看满朝上下没几个比你更了解,他那么看重你,你的任何意见,都可能动摇他的决策。”
第47章
光渡避开身体,“臣当不得此礼,殿下,你该去向皇上陈清利弊。”
“他不一定会听进去,所以我才找你,我夏国绝不能出兵助蒙!”太子像是怕光渡赶他下车,急急说道,“若是王爷助蒙,成吉思汗定然会以我夏国子弟用作前线来消耗,可王爷的精兵若是因此损耗折尽,或者王爷莫名其妙死在战中,我夏国还有谁能震慑蒙金?”
“光渡大人,无论我父皇心中如何将王爷视为心腹大患,但在这种夏国存亡之际的关头,王爷决不能出事。”
光渡定定地看了一会太子。
这件事细说起来,对太子来说很是屈辱。
不得宠的太子,被皇帝拒绝面见,在这件事上显然不支持他的母家……他甚至要找上光渡,找上这位自己父皇明面上的男宠,来试图影响皇帝的态度。
要说聪明,这位太子真看得清眼前的局势,要说傻,他怎么可以这样来找光渡?
百闻不如一见,今天光渡算是知道这位太子的品性了。
如若光渡的本意是阻止李元阙领军助蒙,那么在太子闯车之后,他也什么都不能再说了。
一腔热血的弄巧成拙,却也是一腔孤勇地念着国本和未来。
太子笨拙地做着交易,“你想要什么?你是不是想进工部,事成之后,我的人会推举你,或者我那里有许多宋地字画,或者商行金银……”
光渡虽不笑,但眼角却轻轻地上挑,“这些都不必。我这里,大概只需要太子殿下做一件事,并不算难。”
太子精神一振,“什么事?你说。”
“外男无诏不得擅入后宫,可我,偏偏想去皇后的地坤宫里逛逛。”
这三年来,皇帝宠爱光渡,几乎不曾踏入后宫一步,更别说这位皇后早已失宠许久。
然后光渡要去皇后宫里闲逛,这不外乎于明晃晃的羞辱,太子听了这话,顿时神色僵住。
“两日之间,你来促成此事,否则……”光渡眼中透露出兴味,慢慢挑了他一眼,“我势必,全力劝陛下让李元阙出兵。”
……
西夏皇宫,太极宫。
光渡进来的时候,宫殿中已经清过了,但光渡还是能从地上未干的水渍上,看出刚刚皇帝发过火。
可是皇帝见他的时候,面色还算正常,“光渡,来孤身边。”
如往常一般,屏退众人后,光渡行礼后,正准备起身坐在皇帝身边,可没想到,他还没站起来,就被皇帝拉了过去。
光渡半跪着,察觉到皇帝今日不同寻常的心绪,他并没有挣扎,而是柔顺地允许皇帝的一切动作。
“所有人都各怀心思。”皇帝用手握着光渡的脸,仔细看着面前人的眉目容颜,“甚至有人让孤将你封作军中祭酒,连同李元阙的大军一起送去蒙古……这不过是今日那蒙古使臣下朝后,问了一句如何见你。”
光渡双瞳稍稍收缩,他今日闭门谢客,还不知道蒙古使臣用了这种损招。
“别说满朝文武,就连太子如今长大了,都有了别的心思。”
皇帝已经知道他在进宫路上与太子会面的事,光渡听得出来。
光渡连脸色都没变一下,“陛下,是疑了我么?”
皇帝凝神观望,光渡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神如长川秋水,清清泠泠,明明是让人冷静下来的淡漠,却能让人浑身血脉偾张,心跳如鼓。
“孤亲自守了你三年……孤不疑你,是你太招人惦记。”皇帝按住光渡的唇,用力揉了揉,就让那淡色的唇,多了几分浓烈的颜色。
可是光渡轻轻蹙眉,握着皇帝的手,制止了他的揉弄,“陛下,事情没到这一步,切勿心躁。”
“蒙古可汗妻妾成群,并不缺美人。臣确实有一些独到之处,但那蒙古使臣,其意绝不在此处。”
光渡几句话,让皇帝心中慌怒去了一半,而他这份安宁的态度,也让皇帝也冷静了许多。
“成吉思汗对方术颇为笃信,甚至数次礼请全真教的丘处机道长出山相辅,可汗确对观星论命、风水地理有兴趣,但以臣之能,比之中原诸子百家,实在是不值一提,蒙古使臣所言,不过一种借口。”
皇帝慢慢回过神来,“你的独到之处,你独一无二的本事……你会制火器。”
此事西夏朝臣皆知,甚至过半亲眼所见,算不上是秘密。
但使者拙帖能准确地点出光渡之名,足见蒙古成吉思汗对夏国的朝政,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皇帝喃喃道:“朝中,到底有多少与蒙古里应外合的臣子?”
宋、蒙、金、夏的火器制作,皆为军备秘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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