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中,另一中年男子抚须笑道:“想不到数年不见,王爷在这样年轻的年纪,就有着如此精湛的养气功夫了?夏国朝中发生这么大的事,都未能让王爷变一变脸色,还是王爷心中早有对策,所以半点不慌?”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这会我倒是真心觉得,希望王爷你永远都不要成为敌人了。”
……
翌日,西夏朝廷。
皇帝白衫团龙袍,头戴垂红结绶的金冠,在众臣面前宣告:“拟旨——皇弟李元阙为大将军,领三万夏军出军助蒙攻金,即刻拔营!”
太子猛地出列,可还没等他说出一句话,白兆睿就已经一个眼神,旁边早有准备的侍卫猛然靠近,一下打昏了太子,将他瘫软的身体带了下去。
朝中众臣看着面前顷刻间发生的这场变故,神色各异。
“再依可汗之邀——着司天监少监为军中祭酒,随军同行,同往蒙古。”
众臣目光,同时移到了光渡身上。
可是光渡好好站在众臣之末,脸色没有一丝变化。
皇帝端坐椅子上,威严道:“读”。
卓全手捧早就拟好的圣旨,朗声道:“司天监尾牧,封为少监,即日奔赴西北,随军起行。”
“原工部尚书不求思进,不务时务,反而钻营构陷同僚,尸位素餐,品行有缺,孤甚失望,如今则其罢官还乡,不再录用。”
“原司天监光渡禄同,出身沙州旧族,为人端庄灵秀,事君忠纯,于军备火器事务上颇有实绩,更兼通天文地理,熟知术数与奇巧杂学,今,着令光渡封为工部尚书,后日启程往黑山近郊,于冬季枯水期修筑水利坝渠,待入春后引流灌溉,开垦良田。”
卓全一挥手,小太监乌图满拿着托盘,来到了众臣之前。
托盘的木盒,光渡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这一次,这枚“夏国工部尚书”的符牌,曾经空白的另一面,终于镌刻上“光渡禄同”这个名字。
光渡握住这枚符牌,宠辱不惊,“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第51章
蒙古可以开口从西夏要走一个无足轻重的司天监少监。
但于情于理,成吉思汗都不该要求盟国一位在朝的重臣,随行入蒙。
比如说,夏国的工部尚书。
至于尾牧,他已经是一枚弃子,从他在国之祥瑞、木火通明奇象中揪出李元阙的刀之后,皇帝就想杀了他。
可那个时候,是光渡保下了他的命,没想到如今还有这种用处。
但光渡对尾牧,另有想法。
如果夏国国运昌盛之祥兆,真有一日能应在李元阙的身上,光渡觉得这个人应该活下来。
所以他出手了。
何况尾牧为李元阙立下了如此声望,光渡自认为自己也算是赏罚分明,好好干活的人,都要好好活着。
那些有仇的人,他也都一个个记着。
如今,正好将尾牧直接送到蒙古,毕竟人家要的就是一个懂天文会术数的少监,西夏也不算违诺。
他能活着离开,去蒙古谋一条生路。
而光渡升任工部尚书一事,也已成定局。
这样都好。
满朝文武无论心中想着什么,看了太子的遭遇后,都无人敢在朝上出声反对。
但细玉尚书离开前,深深望了一眼光渡。
若说只是为了在黑河修建水利,皇帝大可去叫别人前去,不一定就非得让光渡出去,此举有将人远远打发出去的意思,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光渡失了圣心。
可看看光渡的相貌风度,又是如此年华,总觉得皇帝不至于现在就脱得开手。
皇帝此举,似乎别有深意。
朝中的老狐狸,都能从此举中嗅出些特别的意味。
……
翌日,中兴府,宋氏酒楼。
宋氏酒楼开张已有月余,占据着中兴府城中最繁华的地段之上。
宫中侍卫已经清过场,又守好各处通道,是以最上面一整层,除了光渡与皇帝,就再没有第二桌客人。
而君臣二人,坐在视野最好的雅间中对饮。
皇帝面带怜惜,“今日腊月初八,明日你便要出发,你过年的时候是回不来了,大概要在外面独自度过……孤等你回来,再给你补办一桌盛宴。”
光渡今夜穿了一身银白色的狐裘,下面一套绣着云纹的月白丝段长衣,头发用云冠梳着,少见的穿了一身白。
他脖颈上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琥珀,雅间中燃着香烛,灯光明盛,更是与他暗琥珀色的瞳孔遥相呼应,那双眸看上去更是含情脉脉,只要被他扫上一眼,就移不开对视。
光渡:“陛下怎么不在宫中,特地出来陪我?”
“你明日便走,孤怎么舍得与你分开?”皇帝将临街的窗推开片刻,看了看下面一无所觉、人来人往的街道,不由笑道,“今夜在此坐坐,倒是明白你为什么喜欢这样的烟火气了。”
“这宋氏酒楼做的东西确实别致,据说有一位从江浙请来的大厨,果然比之孤宫里那些中规中矩的御厨,更有一番花样和风味。”
皇帝对宋氏酒楼的菜色满意,“如今已是腊月,这酒楼却能弄到鲜活的螃蟹,再配着这别有味风味的腌橙,做了一道橙酿蟹,孤特地叫人去问,说是自入秋起,这酒楼就用炭火供着养着活蟹的屋子,蟹屋温暖如夏,这螃蟹就不会死亡,为了这一道菜,这宋氏的老板,真是下了好大心思。”
皇帝虽微服出宫在外用膳,但是一应饮食,无人敢懈怠。
白兆丰在厨房中亲自看着人一道一道的试毒。
往日在宫中,皇帝饮食皆有极严格的管制,每个环节都不敢出错,但今夜皇帝即突发奇想在外时用餐,他们便少不得谨慎,将厨房围的密不透风。
只是白兆丰有些不甚明显的心不在焉。
今夜,除了他这位侍卫之外,更有他的兄长白兆睿跟随在皇帝身边。
而如今皇帝光渡上了楼,不许旁人打扰,白兆睿却待在小宋娘子的账房中,听说他还特地屏蔽了众人,也不知道要与宋雨霖说什么。
但更令白兆锋心急如焚的是,这两个月来,关于宋雨霖容貌的传言,传开得用心险恶。
他本来在暗处小心的守护着明珠,突然发现有一天,这明珠的美名被人所知,顿时引来了所有人的觊觎与无端的揣测。
就连他这位素来并不十分亲近的嫡兄,几日前都问了他一句,“你常见的那位小宋娘子,果然长得有几分像那位光渡大人吗?”
而当时白兆睿脸上露出的那种兴味,让白兆丰本能地感觉到危机。
可白兆睿即使知道弟弟与这位小宋娘子相识多年,仍要趁着陛下私服出访之时,跑来与宋雨霖私会。
他安的是什么心?
楼上雅间中。
皇帝今夜酒兴不错,被光渡连着劝了好几杯。
光渡:“倒是托了陛下的服气,我才能进来这宋氏酒楼,此地开业以来异常火爆,若不是陛下做东,臣享不得这等口福。”
“这算什么?”皇帝晒然,“孤发话,以后这里就给你留个雅间,你想来便来,不用像他们那样等。”
“陛下不知,此地老板倒是与我有些过节。”
皇帝有些讶异,“哦?”
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来了些兴致,“那既然如此,今日由孤作局,将这里的老板上来好好分说,以后不许为难孤的光渡大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楼下有骚动。
光渡将窗推开一条小缝,见一男性客人,被宋氏酒楼的护院推搡到了街上。
一个彪悍的护院叉着腰站在门口,吐了口声,“汰!什么混账小子,就凭你,也想见我们家小宋娘子?”
那食客在街上摇摇晃晃的站稳,不忿道:“得意什么!一介商贾女流,下九流的身份,老子想看她,那是给她脸面,还敢跟我拿乔做态?知道我是谁么?若不是听说这小宋娘子长得有几分……几分像那位西夏第一美人,嘿,谁稀罕看她?”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