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之局。
入局之人,生死无惧。
光渡踏出一步,手中斩-马-刀开山劈地,掀得滚烫气流,直直扑面而来!
可断了半只脚掌的虚陇,却身如鬼魅般地离开了原本所在的位置。
六十斤斩-马-刀去势未消,狠狠砸在地面,发出一声巨震。
土地被砍出一道沟壑,扬起足有半人高的尘土与灰烟。
虚陇快得……好似他的脚从未受过伤。
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掌握了如何用半只脚掌着力和发力,他的身法,甚至恢复了往常七八分的敏捷。
如果不是地上未干的血,和虚陇额头豆大的冷汗……
光渡几乎以为,他刚刚是劈空了。
光渡从地上起刀的瞬间,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到身后的虚陇,就已经感觉到腰后袭来的冷。
即使是这座祭台周遭空气逐渐加温,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冷,还未触及到皮肤,就已经难以忽视。
光渡变抓为撑,放弃抬刀的打算,反而借着大刀扎于地面的重量,将刀当成了撑杆,双腿猛力蹬地,将腰部骤然抬高半尺。
身体瞬间腾飞,光渡以极佳的腰力,完全躲过了这一击。
长剑的寒光擦着他的后背而过,而剑出未回,正是时机!
光渡以身为器,以手中与地面垂直的斩-马-刀为轴心,借着悠荡的惯力,将自己腰腿用作直鞭,向后盲甩虚陇!
这一腿疾风烈烈,气势凶猛。
……中!
虚陇闷哼一声,被他踢得后退一步。
而光渡借着一踢之力,重新调整自己空中身体的力势,并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重新荡到斩-马-刀的另一面,再次以正面对着虚陇,不将后背暴露于在敌前。
虚陇侧过头,吐出了口中一颗被光渡踢掉的、带血的牙。
“若你与我堂堂正正交手,你又怎么可能是我对手!卑鄙下作!”
光渡双腿落地,抬刀,起刀。飒爽利落。
“或许你是对的,可我从来都不需要打赢你。”
“……我只需要杀了你。”
刀风再起,刃热如火,席卷四方。
……
与此同时,中兴府,光渡院宅。
张四在光渡的卧室门外,支了一张小床,和衣而卧。
他在听到脚步声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然后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张四立刻翻身落地行礼,“陛下。”
皇帝都不曾正眼瞧他,径直推开光渡卧房的门,走了进去。
张四不能拦,也不该拦。
他恭敬的行着礼,伏低腰脊,却藏起眼底的怨怼。
而张四与皇帝带来的宫人,都一并留在了光渡的房门之外。
皇帝接过烛台,走进了光渡的房间。
床帐垂落,又隔着一段距离,里面看不真切。
皇帝将烛台放到了桌上。
这个距离,光不至于太过刺眼,却足够看清房间里的摆设,看得清脚下的路,看得清帐中有人。
卧榻之上,锦被仿佛隆起一人的弧度。
即使听到皇帝进来的动静,也没有任何动作。
“睡了?吵醒你了。”
皇帝掀开垂帘,坐到了光渡床边,“孤在宫里,怎么都睡不着,今夜……孤心里总是突突的跳,总觉得,是要有大事发生。”
“既然睡不着,在哪里都是要等消息,还不如到你这里来,有你陪着孤一起,倒也不算难熬。”
“你说,孤的人,到底什么时候会带回消息呢?”
被下毫无回应。
皇帝抬起手,掀开了盖得严丝合缝的锦被,“……光渡?”
……
中兴府外,城西远郊森林。
虚陇刚落到下层时,已经从王甘和手下的身体上,看出这把刀有多么威猛。
正面交锋毫无胜算,他一直在避其锋芒。
虚陇本就擅四两拨千斤的快剑,只要足够快,就一定能追上对方的破绽。
可光渡用一把六十斤的斩-马-刀,破绽却极少,他有自己的办法,补足这个武器的笨重不足。
虚陇从未和李元阙真正交过手。
但是在某一刻,他恍然以为,自己在面对的敌人是李元阙。
大开大阖,却细腻如许。
虚陇数次抢攻,皆以失败告终。
……到底是那被砍断的脚,剧痛到抽搐的腿,拖累了他的身形。
躲不开。
那就只能正面硬抗。
虚陇的剑虽是极难的珍品,却也很难以硬接六十斤的斩-马-刀。
而每一个不得不刀刃相接的瞬间,都是光渡潜心营造、等待的时机。
周围的火已经烧了起来。
他们没有太多时间。
……
究竟是怎么落到这一步的?
白兆睿如果要应付李元阙的猛追,势必就无暇顾及指挥全军。
被李元阙盯上的感觉,如手无寸铁的旅人落单在荒郊野外,被一只野狼穷追不舍。
祭台烧了起来,荒野火光燎原,夜晚愈发明亮。
西风军中出来的人,都是这样能以一敌百的吗?
白兆睿彻底看清了四周,将他打到这一步,李元阙甚至只用不到一百名铁鹞子。
六十人,或许七十人?
而左金吾北司两千精兵,甚至不需要铁鹞子来做对比,只李元阙一人奇军,就足以让皇帝的直属精锐变了笑话。
以少胜多,实力殊异,又该如何取得一线生机,绝地翻盘?
——唯有奇兵。
李元阙的盔甲之下,他的胸膛之上,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挂着一块圆环祥云玉佩。
他低下头,隔着盔甲,轻轻触碰那块玉佩。
“沛泽,无论你在何处,都请注视着我,佑我百战长捷。”
暗火倒映在他的盔甲上,西夏六军主帅,出入沙场的元帅,今年不过二十二岁,还长着一副让人一眼难忘的华丽面孔。
只是他脸上漠视一切的冷……
令他胆寒心惊。
那是心意已定、藐视众生的漠然。
所以无论蝼蚁,无论生死,无论尊贵低贱。
众生平等,皆是一般的挡路者斩。
祭台已经燃着了。
都啰耶还困在里面,不得解脱。
而李元阙还在这里,前面隔着一个枪-兵阵。
已经这样近了,已经触手可及——叫他怎样甘心放弃!
李元阙高举偃月刀,铁鹞子猛然变阵,放弃防守,全力进攻!
天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雷光在乌云中如游蛇般蜿蜒舞动,李元阙偃月刀所到之处,又是人仰马翻的惨叫。
白兆睿大喊道:“虚陇——何在!”
明明已是晚子时,祭台都已经放火烧了,虚陇还躲在里面干嘛!怎么还不出来帮他诛杀李元阙!
白兆睿咬牙停马,“诸君听令,随我——殊死一搏!”
……
以少胜多,实力殊异。
——唯有声东击西,涣散其心,扰乱其形,再出奇制胜。
今夜有三支奇兵。
光渡在祭台中,以一己之力,挡住了虚陇的驰援,破了围剿李元阙的奇局。
但并不是毫无代价。
光渡身上多了数道伤口,胸腹的衣服也破了口,被鲜血浸透,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伤口渗出的。
普通兵刃难以抗衡斩-马-刀。
虚陇剑刃已现裂口,在这一次相接后,终于彻底破碎。
虚陇一声痛喊,斩-马-刀碎剑后仍横斩,切开了他的小腹。
却没能切断他的身体。
到此地步,若是有耐心的长久消耗下去,光渡胜算极大。
可是这座祭台已经陷入火海,身周的木梁已经摇摇欲坠,光渡……不得不加快。
也因此,斩-马-刀在极近身交战时的另一个缺点,暴露无遗。
刚刚一击由左向右的横劈,劲力凶猛,光渡还来不及挥刀防守左侧。
虚陇最后的几枚三角刺,淬着幽蓝色毒芒从他手边扬出,其中两枚没入光渡左臂。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