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回想当时的情形,她一边不断地颤抖。最后不受控制地咬破自己的舌尖,满口腥红地叫道:“我的孩子那样的漂亮聪明伶俐,不可能会是血糊糊的怪物!”
“……”
女人将脸埋在掌心,眼泪从她的指缝滑落,顺着手背流到黑色皮裘大衣的袖口,染出一点点水渍:“我没有选择!我只能那样做!我向猴爪许愿让他彻底消失!”
她又哭了一阵,抬起眼睛,用质问地口吻说道:“你说……这难道不是那只该死的猴爪的错吗?都是因为它的无能我的孩子才会死!都是因为我孩子的死,我才浪费了两次宝贵的愿望!”
听到这里,小关云横再也忍不住地说道:“那这样看来,你的孩子也不比你的愿望珍贵多少嘛。”
女人的哭声骤然停止了。她的表情变得痛苦而扭曲,就像被人当街甩了一巴掌。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道:“你懂什么?你们懂什么?!”
“……”无论在什么年龄,关老板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这张嘴简直堪比精准打击的火/箭/弹。
秦悦问道:“你还记得那家杂货铺的位置吗?”
“位置?”女人细细思索:“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是在城郊。那附近似乎有一座很高的塔……”
塔?塔!
“什么样的塔?”
“这么几年过去我哪记得?”女人烦躁地咬着指甲:“噢,我想起来。塔身上有一个世界的‘世’字。”
世界的世,世风集团的“世”。秦悦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你还能找到当时的路吗?”
“或许吧。但最近几年帝都基建改造很多,我也不确定一定能找得到。如果今天过后我还能活着的话。”她意味深长地说。
山魈刺耳的低吼化作低狺,像是暗夜里鬣狗的哀叫,逐渐丧失了原有的气势。
“它们是不是快要离开了?”女人膝行到门口,把耳朵凑了过去。
“恶咒是不会离开的。失败过一次还会有二次、三次,四次……之前南门那个坑也是它为了捉你搞出来的吧?”
“谁说不是呢。”女人别过眼睛。
“可之前那次为什么没有成功?”这回如果不是遇到他们,她根本不可能脱困……
根本……不可能脱困……
秦悦猛地抬头,只听到女人还在小声嘀咕:“我怎么知道?兴许当时它改变主意了呢?”
不会。恶咒不会改变主意。如果完不成契约,它会毫不犹豫地吞噬掉事主。
黑红色的网、蜘蛛丝……
他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女人,翻动三角黄符的手指停了下来。整个人就像寒冬腊月被泼到地面的水,一霎结冰,凝固住了。
漫长的沉默过后,秦悦突然动了。
“关云横!”他将小孩儿往怀里一揽,把三角黄符掷向女人的身上:“兵解——破!”
符咒顿时化作熊熊的火球,冲向女人的身体,点燃了她身上的黑色皮裘。她转过身,稍显震惊地张张嘴,捏起头发上的一朵火焰,就像捻着一支鲜花。
“哎呀,被发现了呀。以你的年纪,真是足够敏锐了。”她动了动手指,笑得格外亲切:“怎么样?我刚才的演技是不是能拿奥卡斯和金舟奖了?我都被自己惊艳到了!”
秦悦双手结印,冷冷地望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缓慢的擦去脸上的粉霜与口红,露出死白的皮肤与苍白的嘴唇。她的舌头乃至更深处的声带都被一根丝线样的东西牵动,发出欢脱的声音:“你猜!”
“……”
“别那么严肃嘛。让我猜猜你是谁?你是肖家的后人。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肖家人居然还没死绝!可惜啊,我原先听说,肖家后人身边跟的是昆仑门的守兽开明,十分向往,没想到现在居然变成了相柳氏吗?”她“啧啧”两声,看起来十分遗憾。
是可忍孰不可忍!橘猫站在对角线上的猫架上气得哇哇乱叫:“开明兽很了不起吗,上古神力早已衰竭,不过就是个漂亮的摆设!”难为它气势如虹地吼完,又重新缩回猫架的兜子里,假装自己只是一块晾在那里不动的肥肉。
秦悦:“……”这种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透着害怕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输人不输阵,难道没听说过吗?
女人笑了笑没说话。结界从她身后的位置开始龟裂。朱冥疾呼道:“小悦,小心!是魔气!我的结界撑不了多久!”
他还魔戒呢!秦悦心里默念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什么是魔气??”
“哗啦!”碎掉的不止是朱冥布下的结界,还有整个公寓的窗玻璃。外面传来路人的惊呼。
这回可真是亏大发了!秦悦瞥了那一地的碎玻璃,整颗心都在绞痛。虽然是他自己道行浅,落入别人的圈套,但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关云横。于是他很没良心地说道:“先说好,恢复过后绝对绝对不能让我赔玻璃!”
懵懂无措的小关云横:“??”眼睛里满是感叹号。
门外早已蓄势待发的山魈们趁此机会冲入屋内。对付这类小喽啰,秦悦倒是没花多少时间,只是那些尸骸无法被三昧真火点燃,碎裂的骨头会再度变出更多的无头山魈。
就像一群无休止、不知疲惫的鲳鱼蜂拥而至,不断的损耗着秦悦的灵力跟体能。更别提他张开的结界变得脆弱不堪,就像纸糊的灯笼,轻轻松松就被山魈击破。
这肯定与那个女人有关!
汗水顺着额头流到他的眼皮,模糊了他的视线。一片混沌中,他看到女人抬起手掌,捏出一团黑红色的火焰:“这是刚才那枚火符和之前生辰烛的回礼。”
秦悦生平从未见过这样的火焰,仿佛一朵盛开的毒花,美丽张扬,但却能令人万劫不复。
他下意识的感觉到,他无法与之抗衡……
朱冥还在与山魈缠斗,看到那团火焰时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他撕心裂肺地喊道:“小悦——”
秦悦心说:别喊,喊得我自己都觉得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团火焰翻滚着,飞速朝他们袭来。秦悦勉力撑出一张龟甲样的结界。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还是太薄,太不堪一击了。
此时,四只壮硕的山魈忽然恶犬扑食般从旁边扑向关云横,小孩儿牙关紧咬,直接抬腿给了其中一只窝心一脚。秦悦赶紧抬手去挡,举起来的时候他不免自嘲地想,其实好像也没多大区别。毕竟他和关总是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镜子”。
预想的皮开肉绽没有来临,时间仿佛禁止了。脖子上的玉扳指发出清浅的光亮,像是一枚小小的芥子。
开始还只是映照到秦悦的下巴,尔后那枚可怜的小东西骤然炸裂。银白的强光与风暴,伴随剧烈的冲击波横扫整个房间。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待一切平息过后,秦悦扶着昏过去的关云横站直身体,相柳猫在被掀翻的沙发底下露出两只眼小心观察,而朱冥直接被这股蛮横霸道的力量逼退回了玉箫之中。
“何方妖邪,还不速退!”戒灵以袖掩面,长袍拽地。
女人抿抿唇,并没露出任何惊惶的表情:“原来……是伏魔啊。”
她的身体开始沙化,头颅滚落咔嚓一声折断,滚落到地上,就像秦悦之前见过那些符咒与灵核。
“灵力衰竭,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现在还暂时不想跟你们起正面冲突,才用了这小小的傀儡术。姓肖的,你斗不过我!我劝你别白费力气。”
秦悦心想,这可冤死他了,明明就是对方先开始的。
赶走了不知名的东西,戒灵扭过头,埋怨地看了秦悦一眼:“……困,别给我惹事!”
头一回听到戒灵声音的秦悦:“……”满心的感激化为难以言喻的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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