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磕磕绊绊抵达何家村,正值下落时,肖祝突然停住,悬在距离地面五六米的高度。
“师姐?”
他们低头朝下俯瞰。蜿蜒曲折的小溪劈开何家村,自西向东流淌。此时,有人类的残躯飘浮在其中,溪水已经染成了淡红色。
“糟糕!我们来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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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博山炉(四)
何家村地处两山相夹的平坦腹地。因为前朝曾经出过几位名扬天下的大儒, 被人盛赞为钟灵毓秀、物华天宝之地。
虽然昔日的风光已经随着王朝的更迭覆灭成为历史,但入村的必经之路上仍竖有一面前朝某位皇帝御笔亲题的石碑,上面龙飞凤舞刻着“天下第一村”五个大字。
头两个字由于自然风化变得浅显, 而剩余三个字的凹槽被不久前飞溅上去的血肉糊住, 乍看之下,只觉得格外触目惊心。
落到地面不到半刻,四人的浅色丝履已经被泥土和血水染成了棕褐色。
“那后面有个人!”肖敏略过倒伏在道路两旁的尸/体,强压心头的恶心, 绕到石碑后面。
刚走近些,定睛一看,那是一具穿绛红绸衣肠穿肚烂的无头躯干。他倒退了两三步, 再也忍不住, “哇”地吐了一地。
吐完他摇摇晃晃靠在一旁的土墙上, 说道:“早知道出门前就不吃那个烧饼了。”
说着突然觉得有东西踩着硌脚, 低头一看竟然是根戴着银戒指的断指, “恶——”他捂着嘴巴, 急忙冲到另一段墙根, 当即吐得一塌糊涂。
肖祝对其余两人说了句“看着他点儿”, 走到尸/体旁边仔细观察。她甚至还探出手,在受害者的手背上摸了一把, “看这身打扮,这人极有可能不是当地人, 而是路过何家村暂时借宿的商旅。他的手还是温的, 应该刚过身不久。”
她一边说, 一边打量尸/体脖子上的伤口。那处还在往外冒着汩汩鲜血, 切口断面都很整齐, 死者明显对发生的一切都无力反抗。
“奇怪。”
肖启把玩着一块占卜龟甲, 问道:“哪里奇怪?”
肖敏掏出帕子擦擦嘴,义愤填膺道:“当然奇怪。世上怎么会有破镜蛛这种喜欢吃脑髓的恶心妖怪!”
肖祝瞥了眼他那副没出息的模样,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这整件事看起来很奇怪。”
“哪里很奇怪?妖物这玩意儿根本就是有违天道嘛!”肖敏嚷嚷完,还向肖启、肖越寻求支持。
肖祝毫不客气地拿起剑鞘敲敲他的脑袋,没好气道:“我看凭你这种悟性和资质居然想当修士才是真正有违天道!”
肖敏抱头鼠窜,“师姐,你下手没轻没重,要是把我的脑袋开了瓢该如何是好?”
肖祝哼道:“如此说不定还能开点窍!”
她看着满地狼藉,继续说道:“破镜蛛胆小且习惯昼伏夜出,□□这样大张旗鼓狩猎根本不合它们的习性。何况根据我的经验,它们捕猎时不贪多,也没有囤积食物的习惯。你想,我们绕着村庄走了大半圈,竟然还没遇见一个活口,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肖敏“唔”了一声,有所领悟道:“听师姐你这么一说,是有些怪怪的。但凡事总有例外,兴许这就是一桩例外呢。”
肖祝:“……”俗话说朽木不可雕也。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不欲同这位木鱼脑袋的师弟计较。为了稳妥起见,她思虑过后放出一张符纸折成的蝴蝶传信回浮丘。
“希望是我杞人忧天了。”她喃喃说完,视线与肖越撞到一起。每回看到这位与肖氏毫无血缘关系,却与沅芷君肖简有三分像的师弟,她总不禁想起素未谋面的幼弟,也不知他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
盯的时间长了,肖越难免察觉。他疑惑道:“师姐有话对我说?”
“没有,只是看到你就会想起我的弟弟。”
“弟弟?我和师姐的弟弟长得很像吗?”
“我也不知道。但母亲说弟弟的样子有些像沅芷君小时候。而你又……”
“原来是这样。师姐你幼年离家,一定很想家吧。”
肖祝一愣,笑道:“不错,你这楞头青现在长进了。”
另一头肖敏深知自己受了师姐的鄙视,摸摸鼻子,知情识趣走到一边问道:“对了阿启,你摇了这么久,这一趟是凶还是吉?”
“都不是,是大凶。”
“什么?!那你干嘛不早点说?”
“说了你岂不是更害怕。”
“……你现在说我还不是害怕。”肖敏悲愤道,顺着肖启的视线望过去,“欸,师姐在和阿越说什么呢?”
“管她呢!我又不想知道。”肖启看到不远处的肖越和肖祝不知说了些什么,神色和缓,最后还相视一笑。一股酸气从胃里升起来,他心里既憋屈又别扭,没来由地心绞痛,忍了片刻过后根本不想继续留在原地,于是扭头就走。
肖敏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喊道:“阿启,阿启,你怎么突然走了!”喊了一会儿见肖启还是不管不顾往前冲。无奈之下,他只能叫上其余两人,赶紧追上去。
“阿启,阿启,你别走那么快啊!师父交代过,这种地方不能落单。”肖敏气喘吁吁抓住肖启的手腕,用身体的重量拖住他。
“没什么。”肖启盯着他身后的肖祝和肖越目光闪烁,别到一边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周围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肖祝袖手皱眉道:“肖启,你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两位师弟可都比你懂事。”
肖启的目光在她和肖越之间兜兜转转,冷笑道:“横竖你就是看我不顺眼。”
肖祝没想到他还恶人先告状,横眉冷对道:“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肖启继续冷笑,笑着笑着,眉眼仿佛结了冰,“罢了,这是你我最后一次同行除祟,以后还是少打照面吧。”
“……你!”
忽然,一贯喜欢当和事佬的肖敏跳了出来,横在两人中间,“都别吵了!!”
等两人错愕之下闭上嘴,他指了一个方向,“你们听……是不是有孩子在哭?”
众人噤声望过去——
那个方位是村中的一片宽敞的空地,遍地都是村民的残骸。在这些残骸之中,一个极不起眼的野草丛中传出一阵压抑的的哭声。
太好了!还有人活着!
四人交换视线,喜不自胜地朝哭声的方位走去。
骤然,草丛中窜出一只小山般的黑色物体。那怪物长着毛茸茸的八只脚,有着闪着蓝色幽光的毒牙和比灯笼还大的金黄色瞳仁。一碰面,它便迈开腿,敏捷地发起进攻。
“破境蜘!小心——往后退!”肖祝高声提醒道。
众人散开,站到不同方位。肖启跑了一段才发现肖敏没有跟上来。他瞬间冷汗如浆,望着远处那个吓得忘记逃跑的身影吼道:“阿敏,过来!”
然而一切太迟了。破镜蛛锋利的一条腿即将在肖敏头顶落下。
“肖敏!”
一道黑影最先做出反应将肖敏用力推开,“铛铛”两声肖越顺手拿来格挡的竹笛断成三截。破镜蛛的动作快得只有虚影,眼看比普通刀剑更锐利的蛛腿靠近他得脖子。肖越深吸了口气,无奈地阖上眼睛——
不行。太快了。他看不清!
秦悦!
身后炸开一个男人肝胆俱裂的嘶吼声。那声音仿佛穿透了他的鼓膜、身体,甚至遥远的时空,拿捏住他的中枢魄。
谁?谁的声音?仿佛那个名字至关重要,爱逾性命!
“阿越,小心呐!”声音与肖祝惊惶的叫声交叠,但比她的声音更近更清晰,甚至令他心头一酸,险些落了泪。
肖祝一跃而起,手起刀落。腥臭的深红色血浆浇了肖越一头脸。粘稠的液体顺着头发丝,缓慢地灌入他的衣领里。里衣连同外衫一起粘在皮肤上,形成一种奇怪地的触感。嘴巴鼻腔都是酸苦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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