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默然。他又从抽屉里拿出那本从刘蓝房间里拿到的堪舆志。这些日子以来,他翻来覆去看过许多次,也做过调查,可惜市面上没有类似的书籍流通。这本书很旧,作者不详,没有任何收藏价值,哪怕是去黑/市高价收购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他看了手机上的日历一眼,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必须去一趟。”
“去哪儿?”
“妖市。”
*** *** ***
第二天傍晚,秦悦与关云横一同驱车来到郊外的森林公园附近。除了周边杂草的高度,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现在天气依旧格外的冷,而秦悦比普通人更怕冷。所以当关云横轻松穿过可过一人的大窟窿后,穿着超厚羽绒服的秦悦卡在了上面。
场面有些滑稽,秦悦伸长手臂喊道:“关云横,赶紧帮帮我。”
关云横似笑非笑地抓住他的两只手腕,拔萝卜一样地把他往外面扯:“你自己也要用点力气,我怕伤着你。”
“呱呱呱,哈哈哈,蠢蠢蠢。”羽翼未丰的小鹦鹉站在铁丝网上笑得左右摇晃。
尚在用力的两人:“……”
这辈子他还没被道行这么浅,毛都还没长齐的精怪嘲弄过。
秦悦撇撇嘴,正要发作,小鹦鹉精的嘴已经被父母一左一右捂住。
“对不住,对不住,孩子太小了,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一红一蓝的鹦鹉讪讪地笑道。
这滑跪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秦悦手脚并用,费力从窟窿里脱身。他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心疼了两秒被勾破的外套,才说道:“走吧,就在前面。”
这里之前关云横是来过的。他跟在秦悦身后,顺着依稀可见的羊肠小路走了几分钟,又看到了那棵巨大的古槐树。槐树中央怀抱着一株枯死的柳树,已经年头太长,柳树与槐树上半段的分界线已经变得不太明显。
再走近些,鞋底踩出沙沙的碎响。上回还状如华盖的巨大树冠,现在有一小部分已经呈现凋零枯萎之势。
“我还以为柳随歌这种千年精怪冬天是不会落叶子的。”
秦悦盯着时不时飘零的落叶,疑惑道:“会掉,但按说不会是这个数量。”
他清楚地记得,小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见到这棵槐树,哪怕是雪天,树叶都是翠绿色的,仿佛新长出来的一样。对了,柳随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掉叶子的呢?
说起来,他已经有不短的时间没有见过柳随歌了。每回联系的时候对方都说好,但具体怎么个好法他也不清楚。明明身处同一个城市里……
秦悦按捺心头莫名的不安,掏出柳随歌赠予的那枚拇指大小的玉叶,掐了个寻人的口诀。玉叶表面升腾起乳白色的烟尘,这些烟尘凝固到半空中,化作一面半个巴掌大小的镜面。
“柳随歌,柳随歌。”秦悦屈指磕碰镜面的边缘。
过了许久,才看到柳随歌的脸出现在另一头。
“喊我干嘛?”柳随歌略退后了一点,眯了眯眼:“你又跑到妖市去了?”
秦悦答非所问地说:“你的树叶,为什么会掉了那么多?”
问完,他死死盯着柳随歌的表情,妄图从中察觉到一丝蹊跷与端倪。
可柳随歌是谁啊,千年的精怪。他翻了个白眼回答:“什么为什么?我哪年不掉叶子的?”
“我小时候不掉。”
柳随歌“切”了一声,十分不屑地说道:“你怕不是记错了吧。”
见对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秦悦又问:“你在哪儿?明天我们见一面。”
“四姑娘山顶吸收日月灵气呢。不要打搅我。”说完,他利索了断了联系。
“……”还是觉得太可疑了。秦悦借住玉叶又试了一遍,但柳随歌似乎顺手将他屏蔽了一样。他既探不清他的位置,也联络不到他。
秦悦仰头望着那棵树,跟之前一样,精怪们有次序地排着队,朝树干之间狭小的缝隙缓慢蠕动。
他走上前,顺手揪起一只精怪问道:“这段时间妖市有什么异常吗?”
被他抓起来的,正是之前调皮嘲笑过他的那只鹦鹉精。小东西哆嗦了一下,求助般地看向呆若木鸡的父母亲族。
一时间二三十只成年鹦鹉精连忙磕头说道:“小儿之前的确无状,还请您原谅!”
秦悦被这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头疼,深吸一口气又问:“我是问最近妖市里面有什么异常吗?”
鹦鹉精们一愣,掰着羽毛说道:“上一回开市的时候走掉了十多个孩子,其中有两个至今没有下落。还还有就是市场西面的戏台倒了,砸伤了两只路过的负鼠。另另外就是岁初婆婆今年不会来妖市摆摊,她的儿媳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
“……”
关云横忍不住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岁初婆婆是谁?”
“就是之前帮我找过东西的老婆婆。”秦悦摇摇头,追问:“还有呢?”
“……就没有了呀。”鹦鹉精战战兢兢回答:“先生可否将小儿归回?”
秦悦把小鹦鹉精还给了父母,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先进去再说。”
心里自我安慰道——反正问柳随歌是问不出来什么了。要是有异常,他还能是睁眼瞎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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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朝染(二)
踩着鼓点与钟声, 镶嵌锍钉的朱红大门缓缓开启。妖市其实是一座坐南朝北的正方形的城池。长宽约有十公里。不同之处在于,这里的固定居民很少,只有每三个月一次的开市会迎来送往天南海北的客人, 这样热热闹闹七天, 一切又归于平静。如此周而复始,这样的规则已经延续了数百年。
走在摩肩擦踵的街道上,秦悦略有些担忧地看着身边的男人,伸手问道:“没事吧?”
这种通行的玉叶令牌虽然没有单人通行的严格规定, 但多一个人总比原来吃力。再加上他技术不够熟练,刚进来的时候关云横脸都白了。
“有些晕眩和恶心。”事实上这类症状已经得到缓解,但当关云横注意到青年伸出手, 打算与他交握时, 将真相吞回了肚子里。
“头疼。”他轻声嘀咕, 不要脸地将一部分重量压在秦悦身上。
算了, 就由着他。秦悦侧目看向男人柔和放松的轮廓, 不禁摇摇头露出一个安抚又容忍的笑。
关云横望着道路两旁, 悬在半空的红纸灯笼问:“这些灯笼里点的什么?”
上回出入这里, 他觉得诡异又烦躁;现在心境变幻, 多了几分悠然自得与闲情雅致。
“大概是鲛人油脂做成的蜡烛。具体是什么还得问柳随歌。”
说起这位形迹可疑的妖市主人,秦悦始终不得劲。他环视市集内的车水马龙。所有的景致都与往常无异。是他疑心过重, 太杞人忧天了吗?
秦悦“啧”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出去之后一定要去会会他。”
路过十余个摊位, 两人被一位长着鹿角的长脸商贩拦下。他举起一本封皮破旧的书, 对着秦悦大声叫卖:“这位修士真是一表人才, 风流倜傥!来来来, 失传已久的《奎山老祖符咒》。看一看, 瞧一瞧,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他好奇地瞥了关云横一眼,随即笑道:“这妖市多年不见这样纯粹的人间客人了。我这里有一本《延年益寿经》,您要是按照上面的法子吐纳修行,不说寿比彭祖,但活到一百二十岁没有问题。”
“不用了,我们还有事。”
鹿角商人急忙地张开双臂,大胆挡住他们的去路:“欸……客官,别走嘛。两本一起算您一百个妖币好了。”
“说了,不用。”关云横瞪了他一眼。
鹿角商人缩了缩脖子,张开手指比划一下:“八十妖币?”
“……劳驾请让一让,我们是来找人的。”秦悦好脾气地笑道。
关云横抱臂站在他身后,眼睛微眯,凝视着过分热情的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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