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向墙上的监控摄像头,又看了看映出倒影的单面玻璃:“她的粉丝那么多。因为独居,交友情况也缺乏佐证。应该说, 任何人都比我更有犯罪动机!如果你们再往深挖,就会发现我手里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做,并不会干性/侵后激情杀人这样的事。”
刘警官的屁股在板凳上挪了挪:“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倪小红的人际关系我们查过, 相当简单, 交往的也多是女性。”
“女性之间难道就不会发生性侵了吗?女性难道就没有相熟的男性朋友了吗?”秦悦反驳道:“你们刚才的问题全都是推断。我们晚上没有碰过面, 我在河滩附近呆到凌晨, 回到住处的时候看过时间, 是凌晨四点左右。搭乘的是运营到早上七点的夜班48号公交车。”
警察们对视了一眼, 觉得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说, 你专程走到河滩喂蚊子到凌晨, 什么都没做,就回到家里了?”
“对。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 可这是事实。”
总比说:“事实上,我跟一群妖魔鬼怪斗法”来得真实可靠。否则, 帝都精神卫生中心欢迎他!
“刚在候问室里, 那位女警官已经让人提取过我的指纹还有唾液样本。DNA检测以现在的技术, 最迟明天就会有结果吧?”
除非……这场讯问是色厉内荏, 外强中干!由于天气炎热, 尸体过度腐烂。警方并没能提取到可以用来比照的样本, 而倪小红身上再没能找到其他可用的证据。无计可施之下,他们将凑巧出现在河滩附近的他列为第一嫌疑人,带到警局走程序,并且急于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找到突破口。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你们再问十次也是一样的结果。”想通所有环节,秦悦冷静地说道。
两位警官不约而同地愣了愣。虽然证据链不够完善,但这位青年的确暂时被锁定为了头号嫌疑人。没想到,他思路清晰,从一开始就没有落入情绪陷阱里。完全不像头一回应付这样场面的人。
今时不同往日,干什么都有监控记录。拍桌子摔板凳暴力威胁这套行不通的。按规定,他们最多只能要求公民配合调查十二个小时,再长就属于非法拘押,要是闹起来,可就不是挨顿骂那么简单了。
“……”问讯瞬间陷入僵局。
梁警官出门抽了根烟,带着满身呛人的味道回到房间。他坐直身体,轻轻咳嗽了一声:“那我们再重新来一遍。”这也是问讯的惯用手法。同样的问题,一遍没有破绽,那么第二遍、第三遍呢?人在密闭环境里重复机械的对话,总会产生错误的时间流动感还有紧张情绪。精神不济的时候最容易露出破绽。
“我能喝口水吗?”
“可以。”刘警官帮他从外面的饮水机接了杯凉白开。
“那我们从她找你算命开始说起。”等他喝了一口,梁警官说道。
整整一个下午,两位警官一直在翻来覆去问他相同的问题。渐渐的,三个人都面露疲态。接近晚上六点的时候,门开了。矮胖的光头站在门外,唤道:“老梁,小刘,你们出来一下。”
他们一走,秦悦的肚皮就开始“咕噜噜”叫起来。他苦笑地拍拍肚皮,还是没动手边的三明治。玻璃背面不再有人,大约是被光头一并叫走了。
隔着证物袋,他仔细端详桌面上照片和戒指。也不知道倪小红在离开算命工作室后遭遇到怎样的对待?她的魂魄呢?是已经投身轮回还是飘荡在丧命的河滩附近?
等等,这是——
此时,一个之前没见过的警察进来喊他:“秦悦是吧?出来吧,你可以走了。”
他可以走了?但是依照散落在桌上的证物,还有未关机的电脑,能看出来两位警官没有打算就此结束。
“还愣着干嘛?赶紧出来啊!”
秦悦走了出去。久坐的姿势让他腰酸背疼。外面的灯明晃晃的,刺得眼睛生疼,短短半天,让人有重见天日的感觉。
他跟在那人身后:“请问,我的手机还有背包……”
“就在前台,你进来的时候不是领了个号码牌吗?自己去领就成。”
“好的,谢谢啊。”
正想问这场讯问为什么戛然而止,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的证据,就听到楼梯拐角处有人在据理力争——
“他是死者死亡当天唯一接触过的人,而且又出现在同一个河滩。我认为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叶局,陈队!再给我和小刘几个钟头!”
“老梁你先别着急,我站在玻璃后面看了,觉得这个嫌疑人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墨彻也是这样认为的。再说,根本没有形成证据链。”陌生的男声不急不缓地安抚道。
“墨彻那个根本就是玄学!理论的东西哪有实际的靠谱!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梁警官的情绪很激动。
“我的理论没有帮过你跟清安吗?我跟你说过,凶手是个女人!”另一道声音凉悠悠插起来:“走了,清安。别人不领情,你何必自讨没趣。”
“哎,墨彻?墨彻?!”观察者们随着急促的脚步走远。
秦悦叹了口气,站在墙根处没动。作为被讨论的“犯罪嫌疑人”出去多尴尬呐。
光头吼道:“关联!关联!那只是你们以为的关联!再给你们几天也未必能问出任何东西!昨天不过让你们注意注意破案的进度,今天你们就把天捅破了!还把陈队长和墨教授从市局招过来?老梁啊,你也是我们分局的骨干。小刘还是去年的优秀。回头你们把这件事形成书面报告,汇总一下,在周五例会上做自我检讨。”
这话说的其实有点官腔,因此梁刘两位警官的脸上露出忿忿的神色。
光头放软声音又说:“人证物证都没有,你让我拿什么帮你们留人?上面说了,放人!”说到动情处,他一手一个,攀住两人的肩膀:“人家背靠那么大一家公司,根本不是随手捏的软柿子。小心回头连累我们分局吃官司!我还有不到一年就退休了。你们啊,也为我想想吧。”
梁刘二人沉默了。
“怎么回事?站在这儿听谁的墙角呢?!”有工作人员路过,调侃帮秦悦领路的警察,没想到一转过去跟其余三人大眼瞪小眼:“叶、叶局,梁哥,小刘,你们干嘛站这儿说话?”
梁警官看向秦悦,脸色很不好看。秦悦走近了,说道:“梁警官,我知道你们一直把我设定为第一嫌疑人,可能确实存在太多巧合了。但是我跟刚才那位墨教授一样,认为凶手可能是个女人。”
“墨彻是犯罪心理和行为学的专家,同时也是一位犯罪侧写师。你凭什么?”
“戒指。那枚戒指你们确定是从倪小红身上发现的?”
“当然!”
“那就对了。倪小红生前我曾经仔细看过那枚戒指,跟现在袋子里那枚不一样。她从工作室出来后,一定去过别的地方。虽然几乎一模一样,但银质地比较软,她的那枚戒指下端有一道细长的摩擦痕迹,不仔细看的话容易漏掉。而这一枚,是没有那道痕迹的。所以这枚戒指不是倪小红的。”他刚才看过戒指的残影,戒指的主人应该是个女人。但因为言灵之戒自带了灵力,他看不清女人的脸。
梁警官的表演微松:“你确定?”
“我确定。我想你们之前的调查当中,一定有人在说谎。”
“……”梁警官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目送他离开。
临走时,叶局热情地跟他握握手:“误会,这纯粹是一场误会。”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由着他握。人民公仆态度就是好。
取了东西,还没彻底走出大门,有人踩着细高跟,“哒哒哒”走上前,戳着他的脑门骂道:“你啊你啊,悦悦,你大大小小也是个艺人!要是以后红了,被人挖出来当黑历史,浑身长嘴都说不清。这不是普通的交通肇事,而是凶杀案。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秦悦默了默:“白姐,是我没处理好!能这么顺利地放出来,肯定是因为你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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