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他双脚一软,只来得及用手臂撑在地面上。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身旁的关龙。
老人没有过多表情地站在那儿,双手背在身后:“你的警惕性太强了。”
“关爷爷?您这是……”
敌意?不,不是敌意。可又是什么呢?总不能说是因为不满意他不满意到在自己的宅院里打算做什么吧?
秦悦的视线逐渐模糊,再也看不清老人的脸。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无法支撑意识。
原来,预知梦是让他小心这件事啊。他马后炮地想。
关龙究竟想做什么呢?
*** *** ***
“肖越,肖越,快醒醒。我的老天爷啊,日上三竿,你还睡。三君马上要回来了。”
三军?什么三军?
他皱眉转过脸,捂住耳朵,想远离那烦恼的噪音。
“完了完了,这要是不能及时请安,别鹤君肯定又要罚我们了。肖越,你给我起来!”
那人咋咋呼呼,将他身上的被子一卷,丢到一边儿去,然后粗鲁地将他提起来。
他睁开眼跟一个浓眉少年对上,困惑地眨巴了两下:“你是谁?”
少年手指一松,直接气笑了:“老子是你祖宗!肖越,赶快起来,你看看现在已经什么时辰了!”
时辰?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来。
“肖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马上穿衣服。”
算了,那些想不起起来的事,后面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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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博山炉(二)
正慌慌张张罩了外衫趿上鞋履, 另一个清俊少年从门口探头进来,“肖越,肖启, 你们怎么这么慢!三君都快到终风阁了, 师父让我过来催催你们。天呐,肖越,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肖启,肖启……这名字好耳熟, 仿佛是在哪里听到过?
见他又开始发呆,浓眉少年搔搔脑袋,气得哇哇大叫, “还不是因为他!磨磨蹭蹭的。如果只有我一个, 肯定早跟师父他们在终风阁等了。完了完了, 别鹤君最是严厉, 这回该不会跪明志堂吧!别看热闹了。肖敏, 你赶紧过来帮帮忙!”
被唤作肖敏的少年, 快步走进来, 一边帮他整理衣服, 一边说道:“没准儿是昨天那只蛇妖吓的。”
“那蛇妖有什么好怕的?不过百年的道行。”肖启嗤之以鼻,实在看不过地抢过衣带, 三下五除二系好,“你是不是摔坏脑子了?连三四岁的娃娃都会穿衣服, 你以为自己是粽子吗?”
他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 压在凳子上, 铜镜里清楚地倒映出一张十七八岁少年的脸。披头散发, 肤白凤目, 说不出的好看。
这是他的脸?
他微微朝后一缩, 略惊讶地瞪着镜子里的少年,少年也张开嘴,满眼错愕地望向他。他转过脸,看向右边,少年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他伸出一根手指,戳戳面颊,一抿嘴,显出一个梨涡。
“别动!你这什么恶心兮兮的表情!别以为别人夸你跟沅芷君有三分相像,就可以得意忘形了!”肖启高声斥责,脸已经涨红了。
少年说话的声调虽然恶狠狠的,但手里的动作很轻,却生怕扯疼了他。嘴硬心软,真是可爱。就像……就像谁来着?
还有沅芷……沅芷君肖简,肖崇晔。这个名字莫名其妙从脑海里蹦出来,但他怎么也想不起这位大人物的容貌。有三分相象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人看,不知不觉有些出神了。
肖启绝望道:“你看他,你看他,越说越起劲!”
肖敏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轻声劝道:“也是肖越脾气好才受得了你这个炮仗脾气。唉唉,还是快些吧。三君重仪态,要是迟了,即便三君不责罚,师父也会骂我们的。”
收拾妥当过后,他被其余两个少年推出房间。一出门,又愣住了。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投过月洞门朝外看,远处有连绵不绝的黛色山影,到处青砖修葺的瓦房屋舍。院内有豪宕雄劲的苍松,虬劲有力。风一吹,贴着院墙的竹影摇曳,令人心旷神怡。
正发着呆,远处传来肃穆庄严的琴声。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后的少年们不约而同急得开始跺脚:“完了,三君已经到了!”
他下意识地随口说道:“既然晚了,那能请假不去吗?”
少年们睁眼眼睛,活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肖启挽起袖子,激动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把师父和三君的教诲都喂狗了吗?别的没记住,偏偏生出这歪门邪道的心思!”
“冷静冷静。赶紧的。”肖敏使出吃奶的劲儿从后面抱住他。
“你别拦我!我今天就是手痒,一定要教训教训这家伙!你忘了咱们在街上要饭的时候,是谁把我们领回浮丘,做主给我们选的师父?如果不是沅芷君悲悯,我们早就饿死冻死了!”肖启脾气一上来,虽然被人死命拉住,但还是抬脚乱踹。
“……”浮丘,浮丘界,浮丘肖氏。他想得极慢。所有的句子就像被卡在不规则的格子里,一点一点被放出来。在外人看来,他更像是长时间在放空。
“你看……我觉得他的确有点不对劲。先去跟三君请安,然后找个郎中给他看看,别是得了什么失魂症。实在不行,也可以厚颜去求求秋塘君。”肖敏压低声音同肖启咬耳朵道。
“切,就凭他也配劳烦秋塘君,纯粹是睡糊涂了。走走走!”
三人气喘吁吁赶到终风阁,正了正衣冠,从侧门小步溜了进去。
阁內被四角的夜明珠照得透亮,上座有三把乌木椅子,坐着这里的当家人。再往下依次坐着四位长老,以及他们的太师父那一辈,紧接着才是他们的上一辈。有些人样貌年纪参差不齐,有的头发花白,似乎已经到了垂暮之年;有的头发油亮,正值壮年;看上去最年轻的反而是上位的三君,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中间的那位神色肃穆,显得严肃古板。而左边那位长得风流倜傥,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手中的折扇,眉目唇角带笑,端得一副十分好相处的模样。
再看右边的……他最先注意到的是那人腰上挂的红色玉箫。玉色温润,雕刻精巧。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柄剑。剑鞘古拙,绘制了飘散的金色仙叶纹饰。
朱冥,迦叶……他突然感到非常亲切,仿佛那管箫,那柄剑曾经在他拿在手里过。指尖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触感。
为什么?他困惑地望向玉箫与宝剑的主人。男人穿着鹅黄色的长衫,墨发用玉簪绾在头顶。他眉峰俊逸,有一双清澈冷静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没有笑意的时候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山中朗月。
这张脸!他停在原地,魔障了一样地盯着男人,连中间那位已经渐渐不满地皱起眉毛也没察觉。
“肖越,肖越。你站着干什么,赶紧给三君见礼啊。”有人用力从下拽住他的衣摆。
与此同时,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呵斥道:“放肆,愣着做什么!”说完又立刻恭敬地朝三位年轻人行礼,“逆徒无状,还请三君见谅。还不跪下!”
“无妨,是之前那三个孩子吧。”右边的男人温和地看过来,“长大了不少。”
肖启喊了半天也不见他反应,索性负气打到麻筋上面。他哧溜一下滑跪在地,福至心灵地说道:“肖越见过三君。”
幸好三君似乎有事在身,没有过多计较,只吩咐道:“好了,让他们都下去用功吧。去请姜夫人过来。”
小辈们列队从终风阁规规矩矩走出来,然后在道路尽头分道扬镳。等走到偏僻的角落,肖敏才拍拍胸脯,喘了口粗气说道:“真是吓死我了。别鹤君的脸色已经不好了。还好秋塘君和沅芷君都没说什么。我还以为今天要被罚跪呢,没想到轻轻松松就过去了。肖越,你运气真的太好了!”
肖启冷笑道:“哈,你以为呢。所谓阎王易躲,小鬼难缠。等着吧,今晚师父回来,肯定又要罚我们抄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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