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灿做了个深呼吸,对着小琪轻声喊了几声她的名字,没能叫醒她。
荆白闭上眼睛细听,那边的牛叫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便对景灿道:“赶快,我要走了。”
景灿一听急了,他一个人,想把小琪带回去,又不能保证自己能拖着她上楼;也不能把小琪一个人留在外面。荆白要是走了,他不就进退两难了?
他这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两只手放到小琪肩膀上,附到她耳边喊:“天亮了!起来上班了!”
小琪一个激灵,两眼顿时睁开!她一见景灿的大头就贴在自己身边,一脚就踹了过去,连退几步:“你干嘛!”
景灿差点被她踢到关键位置,捂着裆跳到一边:“我、我我……”
荆白冷冷地看着两人,做了个“嘘”的手势。景灿见状,气呼呼地不说话了。
小琪这才看见荆白,她张到一半的嘴顿时闭上了,回过神看着四周,还有自己光着的脚,求助地看着两人:“我——我这是怎么了?”
景灿生气地道:“你刚才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光着脚跑出来,我好心出来叫你,你……”
“你差点变成牛了。”荆白直接打断了景灿,言简意赅地道。
小琪吓得想尖叫,又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荆白见她恢复了,转身就往牛棚的方向走去。
景灿在原地犹豫了片刻,问小琪:“你自己能回去吧?”
小琪点了点头。
景灿连忙冲她摆摆手:“那我跟大佬走了,你快回去吧,拜拜!”
小琪:“???”这人转性了,竟然敢跟着大佬去牛棚?!
她心里也痒痒的,有些想去看看。但脚还没有迈出去,又立刻收了回来。
“想去牛棚看看”这个想法,到底是她自己的,还是牛的?
小琪打了个寒颤,她决定立刻回竹楼,找根绳子把自己绑在床头——天亮之前,她绝不再跨出房门一步!
景灿紧赶几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荆白。荆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
景灿神情苦涩,双手合十,央求荆白:“我、我我,我不敢回去,大佬,你让我跟着你吧……”
小琪今晚着实把他吓着了是一回事,但这件事也让景灿觉得,自己这么龟缩下去不是事儿。他也算想明白了,这个副本好歹还有荆白这样的大佬顶在前头,有他带着总比自己出去冒险好,至少不用担心他推人出去挡枪。
荆白倒没反对,只上下打量他几眼,道:“管好你的嘴和腿。”
景灿知道他这就是同意了,大喜过望,举起手保证:“好的大佬!我绝对不乱叫!也不乱跑!”
荆白点了点头,景灿走在他身边,心中安定不少。
忽然,荆白停住了脚步。
有微风拂过他的额发,他轻轻嗅了嗅,闻到了空气里那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那个方向……的确是牛棚的位置。
不能再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荆白果断地换了个方向,决定从另一边绕过去。
景灿后知后觉地跟着转过去,紧张地问:“大佬,出什么事了?”
荆白谨慎地观察着四周,闻言摇了摇头,没搭理他。
两人再往前走了一阵,连景灿都闻到了血腥味,吓得他哆嗦起来:“大佬,你,你有没有闻到……”
荆白顿了顿,转过头,景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以为他要说什么叮嘱的话。
荆白却没张口,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接着抬起手,简明扼要地在自己嘴上比了个叉。
这是嫌他吵的意思了。景灿委委屈屈地闭了嘴,跟着荆白,和他一起藏进了一棵很高的树的阴影中。
在他们这个位置,已经能够看到牛棚了。
昌西村作为一个深山中的村落,牛棚也无非是个普通的茅草棚子,采光也很普通,白天时都显得十分昏暗。这时大半夜了,反倒是灯火通明,好一副热闹景象。
就在牛棚前面,荆白看到了高高的火焰——他们竟然架了一堆篝火!
如果像昨晚一样只有一个人,应该不会搞出那么大的阵仗。
明亮的火焰让这个牛棚格外显眼,即使隔得老远也能瞧见,却看不清他们具体在做什么。
荆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位置看了等于白看,如果不靠近一些,那就等于白出来了。
前面倒是还有一块石头,就是那里距离太近了,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人足够专注,不像竹林里的红巾人似的能感知到那么远吧。
荆白看好了位置,正准备过去,站起身才想起旁边有个景灿。景灿满脸惶恐,又不敢违背荆白的意思说话,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
荆白见他这副模样,不得不解释道:“这里能看见的太少了,我要换去那儿。”他指了指选定的石头的位置,没把景灿眼珠子吓出来。
这么近!
知道大佬凛然不惧,但也不至于走得这么近吧,虽然那块石头在边角,但是再往前走几十步就可以去围着篝火跳舞了!
荆白看了他一眼:“你随意。”
他也不管景灿,沿着自己看好的遮蔽物往前移。景灿左思右想,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跟上——其实真不是他胆子大,而是都走到了这里,他不敢一个人回去了……
到这个位置,很多地方也容不下并排走了,景灿跟在荆白身后,只挑荆白走过的地方走,竟然也慢慢挪到了石头后面。
荆白根本没注意到景灿的动向,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楚,眼前的景象越显得惊人。
这里有三个人!两个红巾人,一个是伊赛,至于另一个,应该就是他和柏易今天在竹林见到的瘦小红巾人。
还有一个人背对着荆白的位置,似乎在对两人说话。他包着黑布包头,穿着黑色布裤,体型中等,背有些微驼,不必他转身,荆白已经认了出来。
那是他们进村时在村口接引他们的人,昌西村的村长,阿查。
除了阿查身上穿的是黑衣,看不出颜色,两个红巾人的白褂子和头颈上都已经溅得满是鲜血,他们丝毫不以为意,神色轻松地站在一起聊天。
篝火还在熊熊燃烧着,荆白的目光停留在篝火顶部,那里有个简单的烤架,之前隔得远的时候,他没有看见。
现在大概是快熟了,顺着风的方向,飘来一阵阵扑鼻的肉香。
这时,他忽然听见景灿用极微弱的声音道:“大佬,他们在吃夜宵吗,好香啊……”
荆白闻声回过头去,一时还没找到人,等视线下移,才发现景灿竟然是躺在地上的!
他纳闷地道:“你怎么躺下了?”
景灿指了指两人眼前的石块,委屈地道:“我看这个石头不够遮……”
荆白多少有点无语,其实这种情况下,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动静是最大的。如果当时都没惊动那群人,现在自然也不会突然被发现。
不过景灿这样躺着确实最大程度降低了存在感,但最大的问题是——
荆白问:“你这样能看见?”
景灿摇头道:“不了不了,我不用看……”看他脸上的表情,比起“不用”,恐怕是“不想”占多数。
荆白斜了他一眼,道:“那就别问。”
他说着转了回去,景灿只好苦哈哈地躺着,摸了摸扁扁的肚皮。
好大一股肉香,到底是在烤什么?
荆白的目光重新回到烤架上。那上面串着一个东西,已经被开膛破肚,打理得干干净净。外皮已经变成了金黄色,显然已烤干了水分,荆白还是通过那个东西的脖子和四肢认了出来。
被串上去之前,那应该是个人。
这个场景实在是血腥又荒诞,前排三个人在谈笑风生,仿佛淋漓的血迹只是他们身上的装饰;后排的篝火上,一个同类的躯体像普通牲畜一般被他们串在烤架上,黑红的液体淌得满地都是,又被火光映出温暖的颜色。
那应该就是赵英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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