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和镇定,那种笃定中似乎隐藏着强大的自信,让白恒一意识到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他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说这话的声音甚至很轻,白恒一甚至瞧不见他的表情,听见这句话时,仍旧忍不住心头一颤,脸上一阵发烫。
他记忆里的路玄从来没有说甜言蜜语的习惯,当然,此时此刻,听这个平淡的语气,路玄可能甚至也并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甜言蜜语。
白恒一却没有做好听到这个答案的准备,听得脸上发红,只能含含糊糊地应道:“好、好吧,快去睡吧。”
他听到青年轻声应了,但是直到路玄去关了灯,他解开蒙着眼睛的黑布,又躺到床上,都还能感觉到路玄在看他,并没有真的睡着。
在他印象中两人之前虽然睡一张床,但都是一人一床被,各睡各的,偏这儿只有一床被子。白恒一只能自己往床边挪,避免影响路玄的睡眠,也免得“供养”时出岔子。
白恒一一直坚持,他们在夜晚最好是不要有过多的皮肤接触,路玄对此没有特别发表过意见,他们也一直是这么执行的,但今天的路玄显然对此意见不太一样。
白恒一往床边移一点,就能感觉到路玄也离他更近一点儿。
白恒一已经挪到不能再挪动的位置了,路玄却一直在往他这边靠。白恒一不得不伸出手推了推他,那边没有反应。
想想离两人躺上来也好一阵子了,难道路玄已经睡着了?
但他平时睡相——睡相是挺好的吧,好像他也没有老是翻身的毛病?
回忆调动久了,眼窝就掠过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白恒一不敢再想,只能小声叫:“路玄?路玄?”
身边的人没有回应,只有一只手不经意似的伸了过来,牢牢握住他的手臂。
这好像就不涉及到睡相了吧?
白恒一觉得路玄没睡着,因为对方的手甚至扣着他的脉门。但是进入子时之后他是没有呼吸和脉搏的,连同体温也很低。
作为向红线媪定制他的人,路玄自己应该再清楚不过。怎么现在忽然摸上脉了?
白恒一动了动手腕,想把手抽出去,但是路玄握得相当紧,他没能抽出来。下一秒,对方极富技巧把他往床里的的方向一拉,自己顺势翻了个身,竟然拱到了他怀里。
白恒一:“……”
他想去摸路玄的五官,但伸手只摸到毛茸茸的干净的头发。他不明白,自己又没有体温,连个暖床的作用都不能起,路玄为什么要钻进来?
而且这样对“供养”没有好处,白恒一自己都担心自己收不住手。但是路玄已经把他揽住了,他叫了几声,路玄也不放开。
他虽然觉得对方在装睡,但他总不能和路玄在床上打起来吧?
所以早上路玄说他失忆时,白恒一几乎惊慌失措了。他虽然极力控制,但依然内心有一丝阴霾,总觉得是不是自己昨晚没能收住手。
而且,红线媪明明是进去同路玄他们加固仪式的,但路玄从那扇门进去之后,白恒一也感觉到眼窝处热得发烫。但又不是往常那种被惩罚的、火烧一样的痛。
虽说效果是加固婚姻,两边同时有感觉并不奇怪,但是……想起路玄今天早起又失忆了,白恒一始终觉得其中有什么古怪。
他越是心里有疑惑,越是不得不和路玄保持距离,以免他的情形更加恶化。这对白恒一来说其实相当痛苦,因为作为为路玄定制的产物,他天生对他有亲近感。
但作为被“供养”的一方……他只能克制。
但他再克制,夜晚的供养也无法跳过。今早起来路玄告诉他身体有不适,虽然表示反应很轻微,但白恒一已经嗅到了到某种越来越近的危险。
再次站在红线媪那扇朱红的房门外时,白恒一就无法保持第一天来时平静的心态了。
他很想告诉失忆的路玄关于供养的来龙去脉,但是关于红线媪的一切事宜,他不能说出来,甚至想都不能想。红线媪的惩罚机制针对的并不是路玄等人,而是他们。
如果一旦有不该有的想法,缺失的部位就会剧痛。最开始只是一闪而过,像被针扎了一下;如果还不停止,就会感觉缺失的身体部位像起了火,甚至会有种那个地方真的烧起来的幻觉。
绕着弯子打哑谜是唯一的办法,但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从周杰森家出来开始,白恒一有心躲着路玄,路玄却不肯放过他。但临到他准备进去了,白恒一只觉心里那股不安不断蹿升,在一片漆黑中,他摸索着反握住路玄,说:“不要逞强,我们……”
开始了,针扎一般的刺痛。
太疼了,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眉宇间已经紧皱起来,一直看着他的人却不会错过。他还要再说,路玄已经用力从他掌中挣脱出来。
路玄退了一步,白恒一茫然地不知道他站到了哪个方向,只能偏着头试着听声音,却完全捕捉不到他的动静。
好在这让他注意力完全转移了,疼痛也随之消失无踪。
这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凑近,在他耳边低声说:“放心。”
第278章 阴缘线
荆白他们三个带着各自的伴侣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意外地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院门是虚掩着的,荆白走在前面,率先推门进去。整个院子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昨天被六号弄出来的血迹也消失了,地面很干净。
荆白站在院子里等了几息,见无事发生,才把白恒一拉了进来。周杰森和兰亭跟随在后,见院子里空无一人,脸上也现出诧异之色。
周杰森在院子里张望了几眼,小声问兰亭:“你觉得是他们还在里头没出来,还是已经走了啊?”
兰亭恹恹地说:“有没有可能是还没来?”
“不至于吧,我们都是吃过午饭才来的了……”
荆白将他们的声音抛在脑后,趁着无人,带着白恒一在红线媪的院落里转了一圈儿。白恒一一路上都想和他拉开距离,终究未果,这时却被分散了注意力。
红线媪的院子比他们的大,植物的种类也多。
荆白默默地看着白恒一,他在正伸手去摸竹架子上的青藤,还有结的玲珑可爱的葡萄。蒙着眼睛的青年从早上起一直压得平平的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荆白见状,不经意似的问:“你没摸过?”
白恒一说:“是啊,这手感怪有意思的……”
他说到一半,手中抚摸葡萄藤的动作停下,神情也怔忪起来。
荆白就知道他对红线媪的院子不熟悉。他也不再问了,像没事儿人似的,要把白恒一拉回落座的石凳子上。
白恒一被他带着在院子转了一圈,他虽目盲,对距离却出奇敏感,到了门口的位置,就不肯再动,说:“你不是要进去?我就在这儿等你。”
他比荆白还高些,虽然两人身形相差不大,但白恒一不想动时,荆白除非不顾及他平衡生拉硬拽,否则还真不太能拖得动他。
兰亭和周杰森见他们站在了门口处,这时也走了过来,和荆白商量:“路哥,我们是一起进,还是?”
荆白说:“单独吧。她昨天特地没说固定的时间,就是要我们分头行动的意思。”
按红线媪的脾气,就算一起进去,多的人大概率也会被赶出去。既然知道结果,何必去碰这个壁?
兰亭和周杰森其实也知道,两人来问荆白,其实就是以他为首的意思。荆白心中却没这么多弯弯绕,没等兰亭和周杰森眼神交流完毕,便说:“我是三号,我先吧。”
既是同伴,又要分头,第一个进去的就算是趟雷的。周杰森其实想好,如果荆白不愿意打头,那他就先上,但见荆白提出先去,也不禁松了口气。
他和兰亭飞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意识到进门之后,那个没有征求正主意见的私下决议无比正确——他们三个人里,路玄来做这个领头的最为可靠。
荆白根本不在意他们的眉眼官司,轻轻拍了下白恒一的手,示意自己准备进去。他刚刚放开白恒一,蒙眼的青年却忽然抓住他的手,用力极大,抓得荆白的手几乎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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