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果真是吃进去的,也只能是在张宣和那个大汉出现在小院之前。
他们七个人的仪式是一一进行的,耽误了不少时间,就算张宣真有异食癖,在来之前吃了纸,纸屑被胃酸腐蚀这么久,早该看不出什么痕迹了才对。
荆白思来想去,仍觉得是红线媪搞的鬼。
可惜二号那一对先走了一步。不然只消看二号那个大汉的状态,就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六号都选择了“修复”伴侣的缘故了。
可惜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荆白瞥了周杰森一眼,周杰森就知道他应该是想和自己交换信息,便主动道:“去我家坐坐吗?”
荆白还没说话,便听见一个飘忽的女声幽幽地说:“好啊。”
周杰森:“……”
这里就剩了这么几个人,荆白循声看去,果然是四号说的话。
作为女生来说,她的个头不算高,头发又长又黑,直到胸前。但因为瘦,整个人很纤细,视觉效果就显得高挑,有种游魂般的虚无的气质。
外貌特征对荆白而言并不重要,他注意到这个女孩双目的落点和她的语气一样飘忽。比如此时此刻,她好像在看他,但眼神没有焦点。
荆白自觉自己已很敏锐,但如果不看她,他完全感觉不到她的目光。
周杰森顿了一下,对她说:“呃……小妹妹,我刚才这话不是跟你说的。”
女孩清秀的脸上,神色丝毫没变,只有头转向周杰森的方向,说:“可我听到了。我也想去。”
她的伴侣是个没有双手的黑衣男人,沉默地站在她身边,荆白看了他几眼,发现他的注意力从来没有分给过旁人,只落在自己的伴侣身上。
周杰森眨了眨眼。
他很少见到这么不识趣的人,但这是个姑娘,说话又轻言细语的,他平时的习惯让他说不出重话,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荆白。
出乎意料的是,荆白也没有替他推辞,而是问四号:“你什么意思,要合作?”
周杰森在一边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姑娘不大对劲,两眼不聚光,有点神神叨叨的。
但是荆白问话时,这女孩回答得就很干脆,她用那种轻柔的声音说:“我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但是要干什么,我都搭个伙。”
周杰森眉毛皱成一团,质疑道:“你都不知道我们想做什么,就莫名其妙跑来搭伙?”
他这话说得尖锐,倒不是欺负四号是个女孩,而是他总感觉这姑娘身上有种和红线媪一样的、诡秘的气质。
硬要说,就是有种神婆的感觉。
万一这姑娘是红线媪派来的卧底怎么办?
四号背后的伴侣,那个高大的男人气质沉默冷肃。周杰森话一出口,就感觉到那个男人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看向自己,即便知道对方没有双手,心里也忍不住怵了一下。
四号却没有因为他冒犯的语气生气,她甚至微笑了一下:“我看三号一进门,你就把他拉到一边去了。难道你当时知道他想做什么?”
她说话的声音堪称柔声细语,周杰森却被她噎住了,有心想反驳,却找不出反驳的话。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和路玄之前认识,甚至路玄自己本人都没印象。
看他被噎得说不出话,四号身边那个高大的男人脸上也收回了凝视周杰森的目光,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站在几步之外的白恒一都忍俊不禁地笑了,或许是不想让周杰森太没面子,他还记得把脸转过去。
荆白就在那一瞬间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震动起来。
这感觉熟悉又陌生,他定定地瞧着白恒一。青年只有小半张侧脸对着他,荆白于是瞧着她分明的下颌线,翘起来的嘴角,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过去。
白恒一听力敏锐,知道他走过来了,但猝不及防被他抓住手还是愣了一下。荆白却没有和他说话,而是回头对周杰森道:“走吧,就去你家。”
这算是给了周杰森一个台阶下,经此一役,他也不好再对四号表示什么异议了,只好气呼呼地走到前面带路,还不忘把方菲的轮椅给推上。
荆白带着白恒一,跟在他身后,四号那一对默不作声地缀在后头。
荆白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这一男一女的神色倒是如出一辙地平静。
再看前面带着气走得大步流星的周杰森,方菲的轮椅轮子滚得咕噜咕噜,快被磨出火星子来了。村里的路并不完全平,快也意味着颠簸,荆白在背后见她来回调整姿势,显然坐得并不舒服。
——果然人的心智成熟程度和外貌全无关系。
荆白没有为了跟上周杰森刻意加快脚步。白恒一比他高一些,但不多,两个人的步幅是差不多大的,又比周杰森大一些。
周杰森到底推着轮椅,走得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以两人的速度,已经足够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了。
从走路的方式来看,他们这三组人的联盟看起来很不牢固,荆白两个人已经和周杰森隔得不近,四号那姑娘本来就个子不高,步幅也不快,又离他们够远。
好在村子里没什么人烟,连遮蔽视线的树木都没几棵。荆白绑完了红线,才更有心思观察环境,这时才觉得这村落实在荒凉凋敝。
房子不少,但都不高,一路走回来,只有红线媪那间是二层小楼。他们自己住的是平房,但好歹还有院子和围墙。这时路过看到的则都是平房,看着都是泥瓦堆起来的,十分普通,也没有院子。
房屋都是大门紧闭,窗户上也都关死了,甚至玻璃上还贴了窗花,把里面遮得严严实实。
不看还好,看多了这样的房子,只觉得心里不舒服,好像连人都有种被封闭起来的感觉。
白恒一一路不知道在想什么,始终沉默不语,荆白看不到他的眼睛,就很难揣测他的心思,又不爱看他这样闷闷的不说话,索性就问他:“这村里没住着别人?”
白恒一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
他想了想,对荆白道:“我们是昨天白天来的这里。你们一来,就和红线媪签了合同,付了定金。当时也是没让我们进去,就和今天一样,只能在屋子外面等着你们。”
他说着苦笑了一下:“我眼睛又是这样,村里住没住人,我也不清楚。”
荆白抿了抿唇,他其实知道,这问题原也不该问他一个瞎子。知道为什么,荆白发现有什么疑虑时,他总是更倾向于同白恒一讨论,而不是和他结了盟、甚至可能失忆前认识他的周杰森。
但白恒一停顿了片刻,道:“不过,确实有些奇怪。”
荆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点完才发现白恒一看不见,忙道:“你说。”
白恒一还没说话,荆白的眉已皱了起来。一般人很容易忽略自己身上的异常之处,但这不包括荆白,方才他自己惯性的动作让他意识到了些许异常。
如果他真的和白恒一结婚了一年,对方又一直是这种眼盲的状态,朝夕相处之下,他肯定习惯了事事用声音回应,不会一直保持着点头的习惯,尤其是在白恒一面前。
荆白无法揣测自己失忆前和白恒一是怎么相处的,他只是凭着对自己性格的了解,以及他心中对白恒一的信任程度,直觉地认为自己不可能是那种不顾对方感受的人。
如果说红线媪能让他失忆,那很可能也可以篡改白恒一他们的记忆。
更何况……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很可疑。
白恒一迟疑地道:“自从来了这里之后,我没听见过任何动物的声音。太安静了。鸡叫,鸟叫,虫鸣……什么都没有。”
因为是瞎子,平常人很难注意到的环境声音,他一般不会忽略。人多的地方听不到这些声音也就罢了,但想想来这里两天了,一次也没听到过,这就不对劲了。
荆白“嗯”了一声,结合之前发生的事,他对自己在这里的处境已经大致有了数。他们是被红线媪用某种非自然的力量困在这里了,白恒一的发现,是另一个有力的佐证。
不过,他——或者说他们的存在,到底是和他们一同被困住的受害者,还是困住他们的帮凶?如果是帮凶,自己又是否知情,或者自愿,这一切都还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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