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敏锐地道:“什么意思?”
柏易转过头,脸上没有丝毫玩笑的神色,也显得他出奇地英俊。
那种很少出现在他身上的、沉稳又平静的气质几乎叫人移不开眼睛,他沉吟片刻,才道:“多的我不能说,总之‘塔’存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消灭登塔人。如果一个副本必须自相残杀才能通关,说明它一定是被污染过的。‘塔’不会允许副本故意制造这种自相残杀的机制。”
这是有关“塔”核心机制的信息。得到这样的消息,荆白本来是该高兴的,但他发现自己心里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
柏易也发现他好像不怎么高兴,心里也觉得有些莫名,等了一会儿,荆白才抬起眼睛,堪称锋利的目光注视着他,说:“所以,你出任了那个‘清道夫’的角色,是吗?”
柏易一说到污染,荆白就立刻想到了丰收祭那个副本。柏易为了让他先行离开,隐瞒了丰收祭整个副本已经彻底塌陷的秘密,却被荆白识破。
两人在副本里已经交情不浅了,荆白只是想要柏易一句实话,并没有寻根究底的意思。知道了副本被污染的真相之后,他没问柏易接下来要做的事,独自出了副本。
现在想来,柏易要做的,应该就是要清理污染正常副本的那些力量。
柏易眉毛微微一扬。他没料到荆白这么快就能猜到真相。
轮廓深邃的青年眼中并没有丁点笑意,却装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笑嘻嘻地道:“是啊,有缘吧?你在副本里当清道夫,我在副本外面当清道夫。”
“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难怪我们在这个副本又遇见了——哎哟!”
荆白没有移开注视着他的眼睛,却在他笑起来时,用力拍一下他的手。力度控制得很好,并不痛,却打断了柏易接下来要说的话。
柏易愣了一下,岂肯干休,捂着手大惊小怪地抱怨:“我就说说!说说怎么了说说怎么了,你不好意思就不好意思,怎么还打人呢我要报警了……”,誓要用无聊的信息轰炸烦死他。
荆白神色不变,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刚才被拍过的右手。柏易下意识地握了一下,才发现黄铜八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滚进了自己的手心。
他愕然地看向荆白。
容色如玉的青年从容地用毛巾擦干了手上的污迹,冷而澄清的双目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黑漆漆的,却像飞鸟的尾羽拂过了他的心。
他听见荆白用很淡定的语气道:“我之前说过吧,不想笑就别笑了。”
柏易显然对他的反应始料未及,但片刻后,脸上就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地道:“这可是关键道具!是礼物吧!是你给我的第一件礼物吧!!”
荆白点了点头,道:“你不是说了,基本不存在自相残杀的机制,那这东西交给管家估计也是出不了副本的。”
当然,确实是关键道具没错,不过再说,这人的尾巴就该翘上天了。
荆白唇角弯了弯,这是个确切无疑的笑容。
不等柏易再有回应,荆白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开始搜查小曼的房间。柏易配合他转到另一头,但他收到这份礼物,他显然很开心,荆白时不时还能听到他大声哔哔“傍到大款了”“他真的我哭死”之类美滋滋的自言自语。
荆白一律充耳不闻,假装听不到,只是不知怎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小曼的房间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比之上次来的时候,也只是多了一些生活的痕迹,比如茶几上仍有半杯水的茶盏,桌上的水盆边上搭着的一张毛巾……
荆白本来已经从那张小床旁边走开了,相比铺着蓝底白花被褥的小木床,一侧那个高大的木柜像个沉默的巨人一般,更让人无法忽视。
但走过去的一瞬间,他瞥见一件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脚步顿了片刻,又掉头走了回去。
一直在留意他的柏易见状,恋恋不舍地收起了黄铜八角,自己上前打开了那个大木柜。
荆白走到床边,在枕头的里侧捡起了一块淡蓝色的手帕。
这东西……第一次来的时候似乎没见过。
手帕的丝面不算华丽,却很柔软。荆白见上面似有花纹,捏着两角一抖,将它彻底展开。
这手帕质地虽轻薄,展开一看却不小,约有八寸见方。上面绣的却不是纹样,更像是一幅图案。
图上有几处花草,一个穿着蓝色围袄,戴着手套的人蹲在一株花旁。
这个花匠左手拿着花剪,右手放着花锄,似在细心莳弄。
这幅画的重点显然是放在花草上的,花匠只是个陪衬。
除了花匠正在关照的那株花,其他的花草笔触也格外精细,盛开的姿态栩栩如生,鲜活而美丽。
相较之下,花匠的身影只带了寥寥几笔,整个人都背对着画面,看不到脸。头上还戴着帽子,莫说看到脸了,连性别都难分辨。
但荆白还是怀疑这个花匠就是小曼,因为这手绢上绣的图样,让他想起了自己床前的那扇屏风。
屏风上,那个坐在孤舟上,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一开始也是这样,从画面的角度根本看不见脸。
但荆白昨晚被木盆中的头发袭击之后,难免对屏风起了疑心。
他记得清清楚楚,在一片黑暗中,他提着灯笼去照屏风上的小船。
原本只是想看画中船头的木盆中还有没有头发,可灯笼的微光照到渔夫脸上时,他注意到,渔夫的脸似乎往画面外转了一些,露出了半个尖尖的下颌。
——和他十分相似的下颌。
如果小曼死了,整个人被替换到画里也不奇怪。可为什么这幅图里,她的脸依然是背对着画面外的?
第213章 头啖汤
难道说只有荆白屏风上的画是对应着他的职业,乃至他本人来的?
但这也不合理,他昨天见过小曼刚刚劳作完在亭子里的样子,身上穿的布围裙,手上戴的厚手套都和画上一模一样。
他昨天在湖上打捞水草时,身上的蓑衣斗笠也跟屏风上画的人一般无二,这不可能是个巧合。
而且画中人是不是小曼另说,手帕上图案的存在,本身就证实了一个大问题。
几人第一天进副本时来小曼的房间看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当天也没有见过这条手帕。
荆白来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才发现了屏风上的画和上面的歌谣。
在确信郝阳刚就是柏易之前,荆白并不是完全相信作为“郝阳刚”出现的他,第二天傍晚才彻底确认了柏易的身份。
直到昨天晚上他回到房间,发现画里多了一个木盆,才意识到画或许和他白天的工作确实有联系。
今天交换信息时,他早已告诉过柏易自己屏风上画的问题,也问过柏易他的房间里有没有类似的东西。他甚至提到了,承载画的物件未必非得是屏风,重点是画——或者说,图像。
因为图像可能提供与白天的工作相关联的信息。
当时柏易回想了一阵,非常确信地对他说:“我的房间没有这种东西。”
这是两人一起过的第三个副本了,柏易的洞察力如何,荆白非常清楚。他说没有发现,他就相信是真的没有。
何况,几人第一天的时候还去小曼的房间看过,当时也没见到类似的东西。见柏易也说没有,他就以为自己是那个唯一的例外。后来被紫影子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更搁置了这个线索。
可如果小曼有,荆白也有,柏易自然也应该有!
难道是柏易失误了?
荆白拿着小曼的手帕,指尖轻松地转了一下,将淡蓝色的丝质织物攥在了手中,目光投向了刚才放置手帕的枕边。
小曼的这张手帕和他的屏风不一样。
屏风是个大件,荆白总不能扛着它到处走;但一条手绢就实在太好隐藏了。荆白第一天时虽然来过小曼的房间,但那天天色已晚,虽然柏易和他先后检查过,但主要为了确认有没有什么明显问题,并未一寸一寸细细搜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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