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抓着他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柏易试着动了动手腕,荆白却并没有松手的意思,见柏易看过来,目光亦是毫无动摇。
柏易只好道:“这个东西,黄铜材质的时候就是个装饰品,但变了之后,就是个香料。既然有气味,就可能会起到区分的作用。”
他话说得很平淡,荆白却捕捉到了别的意思:“你怀疑这是死亡条件?”
柏易这时真的笑了起来。
他这张脸虽然也极英俊,却比荆白、甚至他自己丰收祭那个副本的长相更硬朗深邃:双目狭长,鼻梁俊挺,面容轮廓犹如刀砍斧凿。本来是张颇容易产生距离感的脸,偏偏却很适合笑。
他一笑,眼睛会弯起来,眉目间透出一种近乎孩子气的灿烂。荆白听他用带着笑意的嗓音道:“哪里的话,区分条件不一定是死亡条件!丰收祭那个副本,不也是带着寻人启事的人才看得见那条小路?我只是觉得,我们俩得有个人不沾这玩意,这样更容易找出它具体的作用。”
荆白听完,也觉得他说得有理。见柏易眉眼弯弯的样子,他正想问对方为什么一开始不直说,柏易竟就径直凑了过来。
荆白还抓着柏易的手,两人原本就一个侧身的距离,他这一凑,近得两人的鼻梁近乎贴在一起。
荆白没有退后,便不得不近距离看着柏易的眼睛,那瞳仁漆黑,充满笑意,浓密眼睫近乎顽皮地一眨。
荆白呼吸一滞,柏易已经退开,还晃了晃被荆白攥着的手腕,笑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嘛。”
荆白睨了他一眼,松开他的手。柏易动了动被他抓过的手腕,歪着头笑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荆白点点头,道:“到红梅树那里看看再说。”
柏易自然没有异议,两人拐过这个弯,就到了红梅树跟前。
这棵红梅树有些年头了,它看上去是整个花园里年纪最大的枝干虬节苍劲,红艳艳的梅花凌霜傲雪,开得满树满枝。在花团锦簇的花园里,它美得出类拔萃,让人一打眼就能瞧见 。
荆白站到近前,盯着盛开的梅花,伸手摸了摸树干。
树皮的质感冰凉而粗糙,但并无什么异样。
但既然当时花园从此处开始分道,附身也从此处开始,这棵树不应该就这么简单。
柏易走过来,仰着头看满树鲜红如血的花朵,道:“是不是咱们还有什么条件没达成?”
荆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柏易顺带着看了一眼天色,虽然太阳还没出来,天空已经亮了不少,不像刚才两人碰面时那么灰了。
他提醒荆白:“今天是阴天,时间不太好把握,咱们还是先去应卯吧。”
红梅树这里确实看不出什么,但荆白有些不甘心。
附身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威胁了,但柏易的危险并没有解除。
荆白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这时听他催应卯,便仔细打量着他的脸。柏易脸上没有丝毫忧惧之色,见荆白看过来,还有闲心冲他笑笑。
也是,他原本也不是个挂相的人。
荆白见状也不再纠结,两人对视一眼,便越过红梅树,继续向前院走。
荆白道:“今天灯笼不要离身,说不定管家动手脚时还顾忌一点。”
昨天应卯时,两人怕管家受刺激,灯笼都没带进前院去,但既然晚上都带着灯笼出过门了,早上带到前院去也不算什么。
柏易笑道:“我也是这么想,今天要再被管家拍出来,我这剩的一丁点蜡烛,恐怕都不够把那玩意儿赶出去。”
荆白听得刺耳,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你别不当回事就好。”
“哎,当的当的。”柏易往前跨了半步,侧过身子,笑眯眯地去找荆白的眼睛:“保证服从安排,行吧?”
荆白没再回他的话,嘴角却勾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脚程都快,很快就走到了通往前院的那条道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管家时常出现在这里,前院这处平时似乎很少有人踏足,草木葱郁,环境格外清幽。
前院的门虚掩着,两人却没急着露面,到得几丈之外,就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这个位置能看到另外两条路出来的人,又在门里的人的视线之外。
荆白看了柏易一眼:“就在这等吧?”
不管在到点之前,其他人出不出现,出现的人又究竟是谁,都是重要的信息。
他们的出现,总归会意味着什么。
柏易也应了,他想起来两人昨天立的不合的人设,还站到了道路的另一边。
对于今天究竟会有哪些人来应卯,他其实也很好奇。
最重要的……比如昨天被他们目击乘船远去的小曼,今天还会不会再出现?
但在这个副本里,似乎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没来得及等到任何人出现,只听得嘎吱一声门响,前院门扇忽然被人用力推开,一个人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那身影黄澄澄的,服色极鲜亮,一出现,就占据了两人视线的焦点。
不是管家,又能是谁?
他今日打扮得格外精神,发髻抹得一丝不苟。原本干巴巴的刻薄面皮,像是连夜熨了一张新的出来,也不抬着下巴说话了,也不斜着眼看人了;每个褶子里都溢满了宽和的微笑,让他瘦长的脸上仿佛放出了一种奇异的光彩。
他一手扶在门上,一手伸出来招呼两人,那股没来由的热情劲儿看得柏易直冒鸡皮疙瘩:“你们来了?怎的这般见外,到了也不进来!”
第233章 头啖汤
两人手中都还拿着灯笼,管家不可能没看到。但看见了,他也当没看到,脸上的笑意没有半分减少的意思。
柏易和荆白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夜之间,为什么管家的态度天差地别?
荆白冲柏易使了个眼色,自己先上前去,带着笑容,不卑不亢地和管家打了个招呼。
管家瞥了荆白一眼,潦草地冲他笑了笑,转头又继续热情地召唤柏易:“小郝?站那么远做什么,你也过来呀!”
这区别待遇就很明显了。
柏易心里有了数,若无其事地走上前,笑着说:“不是不想进来,是在想事,一时没回过神来,叫您见笑了。”
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慈和地道:“自己人,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
他甚至没有多看站在一边的荆白一眼,就这样把着柏易的肩膀,亲热无比地把他迎进了前院。
荆白落后一步,看着两人紧挨着的背影,英挺的眉宇深深锁了起来。
柏易原本的位置是右数第一个,但管家这次引他进去,直接把他带到了最中间,还比所有人都靠前一步,是个实打实的的领头位置。
他笑的时候,嘴咧得很大,颧骨上都是挤出的笑纹,语气还很和蔼:“阳刚啊,你以后就站这儿了,也好给大家做个表率。”
柏易的脸不易察觉地扭曲了一下:“您还是叫我小郝吧……”
“好好好!”管家摸了摸嘴上的胡子,从善如流地道:“小郝就小郝。你想怎么听,我就怎么叫,好吧?”
这态度亲近得让柏易颇感不适,他拱了拱手,勉强笑道:“多谢您了。”
进来之后,管家也只顾着和柏易说话,一眼也没多看荆白。
荆白也不上前插话,默默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管家的表现。
天色还是蒙蒙亮,虽然太阳没出来,荆白也能感觉到,现在离应卯的时辰应该还有一阵。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略带迟疑的脚步声。
荆白转头一看,是卫宁提着她的灯笼,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她早看见了柏易和管家两个人并肩站着,荆白一个人落在后面,因此有些迟疑,没敢上前。见荆白回头看她,她才比划了一下,用口型问:“什么情况?”
荆白示意她过来,自己退后几步,两人站在庭院中间处说话。
卫宁指了指前面的两个人,低声问:“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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