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媪所说的副本的核心内容他都还记得,原以为一进来就会失忆,可此时记忆还在。
这是个惊喜,却也让他背负上了巨大的、沉重的期盼。
眼见着前方只有一处房子与众不同,带围墙和小院。围墙很高,从远处看,看不到里面真实的境况。
荆白有种强烈的感觉,那里就是自己的目的地。
房子里面会有人吗?
荆白不知道。
他接近院子时走得很快,等快走到院子门口,发现自己呼吸频率越来越不对劲,不得不停下来缓了一会儿。
真奇怪。明明是纸人,心脏竟然也会产生那种像块抹布一般被拧紧了的感受。
他盯着那扇虚掩的木制院子门,驻足片刻,却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了动静。
有人在往外走。
荆白呼吸停滞了片刻。他一动不动,专注地听着。
刚才听见的是“嘎吱”一声,有人开了更里面的门,正在往外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不知道为什么,门里的人也走得很慢,很迟疑,但荆白已经听出来了。
是他!!!
大脑判定出这个事实之后,荆白感觉自己感官都空白了一瞬间。
等再回过神,他已经站在了院子里。院子里的青年长身玉立,却有一处鲜明的缺陷,叫人无法忽视。
他脸上其他的五官长得极好,反而更突出了缺陷的部分,何况那里实在是整张脸的关键所在。
他的眉毛以下,原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得两个深深的凹陷。
而且即便如此,荆白也发现,他的脸和头啖汤时又不一样了。
这不是荆白在脑海中一次次刻画过的任何一张脸。
他好像在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很茫然。微微侧着头,应该是很疑惑,又像是在试图捕捉荆白的动向。
他在说什么?荆白完全没听见。
自己有说什么吗?荆白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应该没有,因为他毫无印象了。
他只是出神地看着这个人。陌生的面容上,每个细微的神色变化,都只让荆白更加确认他是谁。
当时实在是什么也顾不得,更没处问。后来失忆了,就更没办法追究。直到他现在终于冷静下来,才翻出来这个问题,找红线媪问清楚。
这一问,果然就发现了问题。
按红线媪的说法,白恒一的纸人的面孔应该和他当时想着的一样,可最后出现在他面前的白恒一,却不是头啖汤里的长相。
如果说有某种“心念”,那刻画白恒一脸的“心念”,难道不是荆白的?
还是说,在红线媪未能察觉到的地方,“塔”在其中起了作用?
这个问题红线媪回答不了,荆白知道问不出来,也不再在她这里耽搁。
他朝着走廊的尽头慢慢走去。红线媪说出口是门,但实际荆白看到的是一个微微闪着白光的洞口,和以前破解副本时一样。
这果然是个连环嵌套的副本。
荆白没有停留,直接走了进去。
无论多么身心俱疲,回到房间里,他都能获得短暂的平静。
荆白在进入那个黑洞时已经想好了,他准备先洗个澡,清洁身体的同时,整理一下乱糟糟的心绪。
“白恒一很可能已经复活了”这个念头,从他意识到之后,几乎在任何时候都能从他脑海里蹦出来,打断他原本的思绪,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为之狂跳。
他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但最明显的失常,是他险些真的忘了问红线媪关于白恒一的脸的事情。好在红线媪并不了解他,勉强还撑住了她的质疑。
他走进自己房间的一瞬间,耳边先响起“塔”的播报:“您好,荆白,恭喜您成功破解副本《阴缘线》,您的登塔进度稍后可在……”
它后面应该要说到污染值,是塔里的关键数值,更是荆白身上曾经一度超标的数字。但荆白此时根本没在听。
他站在卧室的墙壁前,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他的卧室从生成那天起,就挂着一幅山水画。他原本什么记忆也没有,唯一的线索只有“塔”替他生成的房间,当然也怀疑过这幅画。
只是用匕首试探时,却因为一种强烈的预感,不忍毁伤,到底没有真的下手。后来也没再管过,直到他从头啖汤副本出来,发现在这幅画似乎别有洞天。
画中,辽阔的山川里,山巅的那处不起眼的小屋……好像不是空的了。
他心觉有异,想把画取下来仔细查看,却发现画拿不下来,紧紧贴在墙上。求助了“塔”,“塔”的回答却是问他是否确认要损坏房间。
他直到那时候才意识到,这幅画真的是他房间的一部分,去不掉也取不下。虽然知道它大有古怪,也拿它没办法。
可这时,他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塔”说这幅山水画是他房间的一部分。
因为现在已经没有挂画了。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占据了他一整个卧室墙面的壁画。
画本身的面积扩大了十数倍,却没有因放大而模糊丝毫。画中原本广阔的山川,潺潺的流水,葱郁的树木,乃至遮罩的云雾都纤毫毕现,甚至比之前还要清楚。
荆白恍惚间看去,会有一种自己正站在山林中的错觉。
山巅那座小屋也跟着变大了许多。
荆白站在画前怔了一会儿,直到发现胸前的白玉热度一阵阵发热,才后知后觉,将它从脖子上取了下来。
白玉在他手上,玉身从未如此通透过,正从深处闪出莹莹的亮光。它的光线却并不刺眼,像柔和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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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塔(结局篇)
荆白屏息凝神, 试着将白玉缓缓靠近这面画着山水的墙壁。他发现二者的距离越近,白玉的光芒愈盛。
这画既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墙面上,无论其中究竟有什么奥秘, 肯定都和失忆以前的他相关。
白玉虽然是失忆的他带着的,但后来也和白恒一挂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两者终于有了联系, 荆白看起来镇定,只是在副本里养成的惯性。
他早已经等得够了。
无论画和白玉究竟有什么关系,意味着什么,他要一个结果。
荆白将手中的白玉轻轻贴到墙上的山水上,这让他的手也无可避免地接触到了墙面。
摸上去才知道,这墙面早已经不是墙了。触感很特别,不是冰凉的,也不坚硬, 像隔着一层纤透的薄膜,去触摸一潭清水。
那感觉不是湿润的, 却能感觉到手底下水波的涌动,好像在感受水的生命和心跳。
就在这一刻,原本只是散发柔光的白玉忽然光芒大盛!
荆白只来得及看见一股白光在自己手中爆开, 几乎以为白玉出了什么岔子。他被强光刺激得闭上眼睛,第一反应却是将它攥紧。
再睁开眼时, 他听到了风声。
风原本的声音更加凛冽,可他现在站在一处山林里。林子里的风被葱茏的树木挡去大半,吹在脸上是柔的, 伴着耳边沙沙作响的枝叶摇晃的声音。
这看起来像是生长了许多年的深林,树木参天, 头顶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绿, 只有缝隙投下一些阳光的斑点。
侧边有一道蜿蜒的小溪, 正叮叮咚咚地流过崎岖的石块。水流细细浅浅,却十足清澈透明。
这环境有些眼熟,尤其是溪水和石头,和山水画上的也太像了。
地上有星星点点的野花野草,大树的落叶不算多,脚下泥土能踩得很坚实。荆白轻轻吸了口气,感觉到这里的空气非常新鲜,漫溢着草木的清香。
他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红线缠绕在他指尖,而之前光芒大放的白玉,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这里周围除了他,只有茂盛的植物,说得上空荡。他好像是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视线所及,没有任何可以称作出入口的地方。
荆白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去摸最近的一棵树。直到指尖触摸到树木粗糙的外皮,他才确认它是真的存在着。
这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空间。
他这才留心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自己似乎正在一个比较缓的坡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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