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央求地看看荆白,又看看旁边的白恒一,脑袋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我——你们能不能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而且这木盒取了都打不开,取出来了又能怎么办?总得知道这木盒怎么开,我们才能想出个解法吧!”
周杰森说着说着,哭腔就出来了,说话都带上了鼻音。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如何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是和季彤和兰亭一起去的,两人都取了木盒,只有周杰森没拿。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没立场说话,两两相望,只能沉默不语。
荆白更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周杰森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
周杰森眼眶发红,竭力忍着不哭,结果似乎越忍越难受,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双手捂住脸,喉头不住滚动,从脸到脖子都已经憋得通红。
荆白见他都这样了,只能转头去看白恒一。
白恒一看上去毫不意外,面色平静如初,似乎对周杰森的崩溃早有预料。
见荆白转头看自己,他嘴角弯了弯,轻描淡写地打了个“交给我”的手势。
现在天色晚了,几个人无论怎么说话、打眉眼官司,都没耽误过走路。白恒一退了两步,原本走在周杰森身边的荆白也让开,换他走到周杰森旁边。
周杰森的手还捂着脸,压根没注意到身边换了个人。
他现在已经很脆弱了,白恒一也没吓他,说话之前,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杰森浑身一震,抹了一把脸,下意识转头去看,比他高半个头的青年冲他挥了挥手,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
青年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周杰森现在的脸简直说得上乱七八糟,涕泗横流,他也全然不当一回事。这种随意的态度反而让周杰森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些。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又清了清嗓子,感觉说话的声音应该没那么含糊了,才问:“白——白哥,你是有什么办法吗?”
白恒一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大悲大喜间,周杰森不禁瞪大了眼睛。比起白恒一,他心中其实更信任荆白,立时左右张望,试图从荆白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荆白的脸上……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的神情一如往常,冷淡而平静,周杰森简直怀疑泰山崩于前他也会面不改色,正在失望之际,就见青年的下巴往白恒一的方向偏了偏。
意思很明显:听他说,别看我。
周杰森再是尊敬荆白,心中也难免浮上一点悻悻:都是一起进的村子绑定的纸人,你和你家这位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强的默契!
白恒一似乎对荆白的反应早有预料,见周杰森又转了回来,笑眯眯地冲他扬了扬眉毛,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周杰森别无他法,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片刻后,才听见眼前的青年不紧不慢地道:“我们制伏不了的东西,自然要让专业的来。”
“什么专业的……”周杰森茫然地又擦了一把眼睛,白恒一平静舒缓的语气和声调,让他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你是说,月老祠?”
白恒一点了点头,见周杰森镇定了许多,甚至已经接过罗意递过来的手帕,开始处理自己一塌糊涂的面部状态,才说道:“你想想这个村子现在的状态。神像如果真的追过来,我们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如果莲台对神像有克制的作用,那月老祠的神像应该也有它的作用。那里很可能就是我们最后的据点。”
周杰森也觉得有理,但往深里一想,他又不禁悲从中来:“不是,神像如果真的追过来,我也是最先死的那一个啊!就算可以到月老祠避难,清净台和它也离得够远的……白哥,你看看我!!我啊!!我哪有本事在神像脚底下活到那个时候啊!”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把在场的人的脸统统看了一圈儿,试图他们的面孔上看到一点希望:“我们就不能想个办法,让它继续坐在莲台上,别下来追我吗?”
“它也不会只是追你。”白恒一试图稳定周杰森情绪的时候,荆白一直没说过话,这时才平静地补充道:“我们活着的人,至少都拿着它的一半五感,它也会追我们。”
“但我要去取木盒,还是我离得最近。”周杰森垮下肩膀,又抹了一把脸,这下算是擦干净了。他也不想再哭得那么难看,比起方才的崩溃,他的情绪已经渐渐变成了一种灰心和沮丧。
白恒一又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会想办法。”
周杰森眼睛一亮,转去看荆白。神色冷淡的青年也点点头,道:“你的存在很重要。你活着,神像最多长出一条腿;你若是死了,他力量只会更强,追得也更快。”
事实上,神像如果真的复活,唯一的去处只会是月老祠。这一点白恒一和荆白两个人都想到了。
下午在周杰森等人返程,将要走到他们近前的时候,白恒一甚至说:“幸好周杰森今天没取木盒。如果真要去月老祠避难,我怀疑单个的人根本进不去。”
荆白皱眉道:“怎么说?”
白恒一无奈地笑了笑:“只是猜测。但是,都月老祠了,月老又给的是红线……”
还有一点很要命,就是周杰森没带方菲出来。作为一个行动不便的纸人,就算周杰森拿到了木盒,方菲也只能恢复一条腿。
她根本无处可逃。
从卢庆两人身上可以知道,他们这些带编号的人死了,纸人起码不会立刻死去;那纸人如果死了,他们呢?
虽然目前为止没见到过实例,但是现实就是,已经死了的三对人里,没有谁是单独活下来的。
周杰森虽然至今都没搞明白自己这些人和纸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们和纸人们显然利益相同,甚至有可能生死同命。
哪怕他对方菲的感情说不上深,冲着这层风险,也不可能眼看着她去死。
等白恒一和他说了一遍这事,周杰森彻底蔫了。他心中甚至浮起几分庆幸:还好没有真的取木盒,不然,他和方菲很可能都保不住性命。
他头又低了下去,显得十分沮丧。季彤看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忍不住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别丧了哥们,你好歹确定能活到明天,要不看看我呢?”
也是,这才是今晚要被纸人登门拜访的正主。
他俩现在有点大哥不说二哥的意思了,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
季彤看上去比周杰森坦然许多,甚至摊开双手,笑了一下,但周杰森真笑不出来,只能象征性地掀一下嘴角。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兰亭忽然道:“月老祠那个……有没有对抗神像的作用,我应该看得出来。”
她从清净殿回来之后,体力恢复了许多,已经可以自己下来走路了。只是之前其他人在说话,周杰森情绪又不好,她便一直没有说话,到此时才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向她看了过去。
在众人无声的瞩目中,兰亭说:“那个大神像,在我眼里,全身都裹着一层很浓的黑气。莲台是放白光的,黑气只能在莲台的范围活动,扩散不出去。
周杰森恍然大悟:“难怪我们当时一进大殿,你就往下倒……”
他当时还以为兰亭是因为体力耗尽,没想到是大佛的样子吓到了。
兰亭摇了摇头,她似乎回想起什么,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气色的脸色重新变得惨淡起来:“神像的‘气’和你们身上的不一样,浓得多,压迫感也强得多……有莲台在,还好一些,但是那种不好的感觉还是很明显。”
季彤想起当时的情景,纳闷地道:“你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说?”
兰亭打了个寒颤,她看向季彤,苍白的额头渗出冷汗:“因为——因为我能感觉到,它就在那儿。”
周杰森挠了挠头,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但还是闹不明白她的表述:“它不是一直在那儿吗?”
兰亭道:“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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