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上的伤口还在汨汨地淌着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雪亮的刀刃上。
饱饮鲜血的刀刃在石板上不断摩擦,发出的声音十分艰涩,她却充耳不闻。
第24章 陈婆过寿
刷,刷,刷。
单调的磨刀声中,荆白保持着高度警惕,小心翼翼地地往后倒退。
秀凤没抬过头,也不说话,可她磨着的那把尖刀的刀锋很亮,冷光不时从荆白眼前晃过。
荆白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呼吸平稳,背后却渐渐渗出了汗水。
他还有最后一步就能退出厨房了。
荆白的一只脚踏到了厨房外面,正在磨刀的女人却停下了动作。
那流满鲜血的面容被黑发遮挡住,让荆白看不清她的表情,可骤然发烫的白玉告诉他,这恐怕不是什么友善的眼神。
只剩最后一步了,这时不走,难道等她磨完刀顺手把自己砍了吗?
荆白一手揽紧怀中一动不动的小恒,一手隔着衣服,轻轻摸了一下胸口的白玉。
这一步是无论如何都要踏出去的,也不知道这警示灯似的白玉,到底能不能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
他脚步极轻,退出去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等他足尖离开厨房的地面的那一刻,方才还灯火通明的厨房,这时就倏然变得漆黑一片!
方才一声接着一声的磨刀声,随着灯光的熄灭,竟然也消失了。
荆白看得浑身发冷,不假思索地回过头,带着小恒往小院的方向拔足狂奔!
刚冲出厨房那道弯弯的月亮门,他就听到背后传来女人幽幽的歌声。
“三朝打烂三条夹木棍——”
荆白跑得很快,即便带着小恒,也说得上步履如飞,但不论他跑了多远,那歌声始终回荡在他脑后,时近时远,飘忽而哀怨。
“重话:咁好花裙畀你跪到烂,咁好石头畀你跪到崩。”
荆白无暇回头去看,也来不及驻足细听,只能尽可能多地记下,等着明天复述给颜葵翻译。
“横又难,直又难,不如舍命落阴间。人话阴间条路好,我话阴间条路好艰难!”
唱到后面时,即便荆白根本听不懂歌词,也能听出那哀怨的歌声逐渐变得凄厉,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呼救。无论他走出厨房多远,都微弱而清晰地萦绕在耳边。
来不及了。
现在救她,已经太迟了。
荆白憋着一口气,一路冲到他们住的小院门口。回来的路上也不知比去时快了几倍,他跑得几乎筋疲力竭,按说早该出了一身汗,结果回来这一路都伴随着幽幽的歌声和冰冷的夜风,把浑身的热意都吹得一干二净。
院中一片寂静,荆白一路跑回来,按说动静不小,却无人开门查看,不知是睡死了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好歹是顺利回来了。荆白松了口气,正欲关上房门,目光转到某处,忽然停住了。
不对。
走廊的入口处,什么时候多了两枚带血的脚印?
秀凤明明在厨房……那这里,又是谁来留下的痕迹?
荆白和小恒这趟门出来得匆忙,但他行动谨慎,走到哪里都会大致观察过四周。他相信自己的眼力,至少他们出发去厨房的时候,地上还没有这两枚脚印。
他心中一寒,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了,迅速关上门,又牢牢插上门闩,迅速把房间检视了一遍。
好在这一次,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异样。
也不知道秀凤到底对小恒做了什么,这么久了,小恒还是一动不动地昏迷着。
房中油灯昏暗,照着男孩满是血污的脸,效果颇为可怖。
荆白试着再将他叫醒,但无论怎么叫,小恒都没能醒过来。
他心中有些担忧,但这大半夜实在辛苦,体力消耗殆尽,心神也疲惫至极,不久竟然困得睁不开眼,不知不觉也倒在枕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地动山摇般的敲门声,才把他从睡梦中吵醒。
“砰砰砰砰砰!”
“大佬,白哥,开门啊!又出事了啊啊啊啊—”
荆白费力地睁开眼睛,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阵才勉强找回神智。
窗外天光大亮,照得窗纸白生生的,应该已经不早了。
荆白缓缓坐起身来,眨了眨眼睛。
身边的床铺是空的,触手冰凉,小恒应该已经离开许久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
荆白心中有些惊疑,他自认一向警觉,不敢相信自己在副本中睡得这么死,竟然连同床的人离开了都不知道!
是小恒动作太轻,还是他……比想象中更加信任小恒?
敲门声愈发急了,笃笃笃地,催得荆白心烦意乱,他跳下床,随手拉开木门,脸色不善地问:“什么事?”
门外是余悦,他这时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只有一只脚穿着鞋,显然也刚从床上爬起来。
见荆白总算开了门,他如蒙大赦,哭丧着脸道:“救命啊大佬,他——他他他,他死了!!!”
第25章 陈婆过寿
荆白心头一震,他第一反应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房间,再回过头时,余悦就发现他脸色变得更冷了,连语气都凉冰冰的:“谁死了?说清楚。”
余悦被他冷飕飕的语气猛激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刚才实在表达得语无伦次。没头没尾。他使劲抹了把脸,才捋顺了舌头,说:“周德昌,是周德昌,他死了!!”
今天早上别说颜葵了,他都差点吓哭了,现在说话还带鼻音:“他——他和于明江差不多,死得可惨了……”
他方才脸色实在严峻,余悦说话间一直小心翼翼地觑着他,也因此神奇地发现自己说明死的人是周德昌之后,荆白的脸色竟然好了许多。
余悦十分纳闷,心道难道昨晚的口角当真那么让大佬放在心上么?可他看着明明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他靠着这点乱七八糟的心思原本转移了一些注意力,但真走到说周德昌和吴怀的房间门口时,一闻到那股尚且新鲜的血气,他就感到一阵胃酸上涌,忙不迭地退到了荆白身后。
荆白瞥了他一眼,神色已经变得平淡无波,仿佛房间内血流满地,五脏六腑七零八落的样子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冲击一般。
荆白大致扫了一眼,就注意到他不仅死状和于明江差不多,连缺失的部位都一样,都没有头。他的室友吴怀昨天还在宽慰王惠诚,今天就遭遇了和王惠诚同样的事。只是他性格究竟稳得住些,此时看着至少神智还清明,也已经换过衣服了。只是脸色依旧煞白,人也失了力似的,软绵绵地瘫坐在房门外。
蹲在他身边问消息的是谷宜兰,她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也说得上镇定。
“什么征兆都没有。”吴怀恍惚地回答:“老周睡之前还在说,明天一早就去那个小树林看看情况。昨晚没有人来敲门,我们晚上把门闩扣好了、还特地检查过……”
他抬起手,指了指眼前的木门。
荆白不介意门上的血,同谷宜兰一起检查了一下房门。确如吴怀所说,门闩和门锁都完好无损,不像被人破坏过。
他想起昨夜秀凤在厨房磨刀霍霍,心道,难不成真是她?
他转头再看了一眼走廊,昨晚回来时还见到的两枚血脚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荆白依然觉得,即便是秀凤留下的脚印,也未必是她杀的人。
毕竟昨夜他都在厨房和秀凤狭路相逢了,如果她真要杀人,即便不想杀小恒,也可以对荆白下手。为什么又放过了他们?
他们昨晚出门了,周德昌没有,被杀的却是周德昌。这只能说明房间和小院都不是绝对安全的,但究竟是谁杀的人,杀人的规律又是什么,却仍是扑朔迷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在周围看了一遭,却仍未看见要找的孩童身影,眉头便不禁锁了起来。
荆白其人,虽生得一副好相貌,气质却冷淡锋利,两天下来,已经人人都知道他不好惹。气氛原本已经因为周德昌的死十分低沉,他一沉默,其他人更不敢说话,其他连一直在门口哭的颜葵都忍不住把声音放低了。谷宜兰问完了吴怀,见她还是这样,只好又去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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