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管家忽然道:“哦,对了。路玄,郝阳刚,你们两个留下。”
他这次说话,荆白的身体没有失控。
但他没有展现出和其他人的丝毫不同,见管家有吩咐,毫不停顿地走到了他面前,和柏易并肩,垂着头站着。
管家嘲道:“怎么,汤没喝上,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了?”
他喝道:“都给我把头抬起来!”
荆白忍住了没翻白眼,他演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尽力了,让他在这个东西面前装出很害怕的样子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依言抬头,平淡地和管家打了个照面。
这中年男人的长相还是那样不讨喜,两撇八字胡加上高颧骨,显得他原本平平的长相更加刻薄,难怪柏易这么烦他。
荆白腹诽时,管家凉凉的目光从他脸侧的伤痕一扫而过,道:“怎的破相了?”
柏易小心地看他一眼,荆白淡淡道:“昨晚点灯时不小心烧的。”
管家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叹道:“东院就看你和郝阳刚有几分前途,你还把脸烧了,如何进得内院伺候?他们西院今日都有人被赐汤了,你们真就一点不着急?”
荆白没接话,柏易立马跟上,真诚地问:“都是我们的不是,还得您老给我们指点指点,今日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赢过西院?”
荆白一听就知道他在套话,站在他旁边,配合地摆出求知若渴的表情。
管家对两人诚恳的态度还算满意。他挑剔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了一阵,又露出极为失望的神色,用力叹道:“我当你们是聪明人,没想到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烂泥糊墙表面光。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荆白:“……”
他用力咬了咬后槽牙。
先忍了,这厮的重点还没说出来呢。
第192章 头啖汤
管家从鼻子中哼了一声:“昨日大好机会,你们不知不努力,今日人家都被赐汤了,你们还想赢过西院?”
他话语尖刻,柏易脸上的假笑却丝毫不崩:“所以啊,这不是等您给指条明路?”
“有没有汤喝,要看你们自己的觉悟。”柏易笑得虽假,话语却让管家十分受用,连自带的刻薄神色都显得和缓了些,脸也不那么苦相了。
他叹息着道:“唉,不是我想当这个恶人来训斥你们。我知道你们个个都是好的,只是为了这一锅头啖汤,咱们府里上上下下,谁不是殚精竭虑,勤勤恳恳?想要得老爷赐汤,那就得比其他人更突出才行。”
柏易目光清明,道:“您说得是。”
管家笑了一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笑道:“我知道你向来是个有眼色的。”
柏易像是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似的,竟然垂下了头,管家面露满意之色,又看向荆白。
荆白见柏易演得十分卖力,便也配合地冲管家笑了笑,表示自己同意柏易的说法。
管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会儿,见两人都低眉顺目,忽然满意地笑了:“既然都把你们单独留下了,自然也要给你们单独的机会。”
他说着,猝不及防地伸出枯瘦的手掌,在荆白肩膀上用力一拍!
他这一手来得突然,荆白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躲闪,好容易才忍住了没动。
等那只手落到他肩上,他只觉身体微微一震,再看身上,竟就换了和柏易一般颜色的蓝衣服。
蓝色的棉衣蓬松温暖,穿在身上,比之前的紫棉衣还轻一些。荆白习惯了被冷风吹得骨头发痛,骤然身上热了起来,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管家站在前面,又开始用那种盯着他瞧。
他的眼神看得荆白格外恶心,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里像是长了一根舌头。
被他细细地看着,就像被什么动物的舌头舔了一遍似的。
荆白是硬忍住了没有做出异样的反应,过了一会儿,才见管家笑眯眯地道:“脸虽然破相了,骨架子倒还不错。”
荆白默默做了个深呼吸——眼前这东西不是人,不能按人的标准来对待。
他没有别的吩咐,却也没有让走,两人对视一眼,柏易正待开口,管家便道:“行啦,还赖在这儿做什么?汤料没买得回来,难不成现在连活儿也不想干了?”
没等荆白说话,柏易忙接道:“不敢不敢,这就走。”
等他们出了院子,其他的人都是被控制着来的,自然早就散去,院子门口外面空荡荡的。
柏易站在原地,也不说话,笑嘻嘻地看着荆白。
他向来阴晴不定,荆白不明所以,白了他一眼,索性加快脚步走到了他前面,冷冷道:“灯笼还没拿,有话边走边说,别耽误时间。”
他人高腿长,走路飞快,好在柏易同样如此,荆白听见他在背后紧撵了几步才跟了上来,信口道:“昨天还叫他老王八,今天又对他那么客气,你这变脸的功夫着实不错。”
柏易愣了一下,笑道:“他是我顶头上司,当面不得客气点儿吗?”
荆白淡淡道:“你戏瘾大发了?什么顶头上司,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柏易眼神奇异地看了他一眼,荆白原本只是顺口回怼,等对上他的眼神,心中忍不住跳了一下。
柏易也没顺着这句话再说下去,目光转移到荆白身上,像是欣赏他的新衣似的,仔细看了他的全身,还关心地问:“管家升了你的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冷不冷?”
他神情关切,但荆白就是觉得有些不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穿上了新的棉衣之后,他反而觉得浑身上下热得不习惯。难道是冻了这两天,冻出什么毛病了不成?
他平静地应道:“不冷,就是不习惯。”
柏易诧异道:“怎会如此?”
荆白没应,见他态度一直不冷不热,柏易似乎也愠怒起来,不肯再说话。
两人并肩走着,范府向来是静极了的,又见不到旁人,天地间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唯一的声音,也只有他们走路时的脚步声。
好在放灯笼的院子很近,气氛变得更尴尬之前,他们就走到了敞开的院门前面。
两人的灯笼放在道路两边,两个相对的草丛里。
荆白加快脚步走过去,先拿了自己的,再转头看了一眼柏易,想要走过去的脚步便顿住了。
柏易的灯笼……竟然亮着。
他没有开口问,而是不动声色的悄悄伸手去摸自己的蜡烛。
应卯这段时间不长,蜡烛又经烧,但长短上或许看不出异样,可荆白摸到自己的蜡烛芯子是凉的,说明在短时间之内,他的蜡烛都没有点燃过。
为什么柏易的却亮了?
他把手拿出来,不动声色地站直了,目光也从柏易的灯笼上转移到他本人身上。
这时,他才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柏易只在院子门口站着,他竟然根本没有走进来。
荆白手中握紧了自己的灯笼,不动声色地道:“你看什么呢,怎么不过来拿?”
柏易转头,冲他笑了笑:“哦,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这里看着挺安全的,就把灯笼放这儿应该也没事吧?反正我晚上回来复命也是要经过这儿的,还省得带着它到处跑。”
他这话一说出来,荆白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不可能是柏易。
两人早上来的时候还说过,蜡烛是关键道具,一定要放在身边随时观察。
现在蜡烛还在烧着,\"柏易\"却说要把它放在这里?
“你还是拿走吧。”荆白神色如常,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地上的灯笼道:“现在只有你我知道你的灯笼在这里,要是你晚上回来发现灯笼丢了,我恐怕说不清楚。”
柏易笑道:“这就太见外了,你我之间的关系,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潇洒地转身,大步往外走,荆白落在他后面,见此情状,毫不犹豫地转身去捡他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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