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呜鸣声没有停下,荆白远远地看着伊赛黧黑的面孔上现出恐惧之色,他一瞬间心中雪亮,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误区!
“不对,这不对。”荆白闭上眼睛道:“我明白了……”
他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逃不出这树林的樊笼。
他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从木牌林中跑到能见到这棵榕树的地方,说明这里的空间本来就是混乱的,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幻觉。
他唯一见到过,也能确定的,只有那棵挂满了寻人启事的榕树。
果然,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了那棵榕树底下!
周围还是那副碧树参天的景象,瘦小的红巾人却不见了,伊赛、小琪这些人也没有跟着出现在他身边,荆白却并不慌张,也没有犹豫,用力将另一个人头中的木棍也拔了出来。
不出意外,这根木棍的底端也是尖的,像是在这木棍中嵌入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荆白直接丢掉了人头,将两个尖头一齐捅进了榕树粗壮的树身中!
随着他的动作,榕树剧烈地摇晃起来,高耸入云的碧玉般树冠上,挂得满满的白色的纸张发出齐齐发出尖叫声!
伴随着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摇晃,榕树的主干、他站着的这片土地、周围的参天大树……一切的景象,都开始地动山摇,在他眼前片片碎裂!
那是末日般的景象,荆白能做的,只有用尽全身力气,将扎进树身的两根木棍拔出来,紧紧握在手里。
等这动静过去,再次睁开眼睛时,荆白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狭小的山谷中。
第103章 丰收祭
荆白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围,他有种感觉,或许现在他眼睛所看到的,才是这里的真面目。
这里更像是一个很小的山谷,脚下的土质发黄,周遭光秃秃的。
荆白放眼望去,只觉得眼中一片荒凉,除了他眼前的这棵榕树,还有不远处那个四四方方的木鼓房,这里竟然什么也没有。
没有风,没有气味,甚至没有一老一少的红巾人……除了他们三个人,这里什么也没有。
荆白觉得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胸中涌动着一股无法言表的憋闷和暴戾。
遮天蔽日的森林,甚至挂满白色寻人启事的枝桠,都像是一层幻影,在木棍的铁刃接触到榕树上时,瞬间便破灭了。
荆白看了不远处那个木鼓房一眼,入口还是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他胆子固然大,也不会盲目冒险,即便两个红巾人已经消失了,他也不准备踏进这个木鼓房。
相比起来,还是眼前的这棵大榕树更奇怪。
荆白在闭眼之前,分明之前已经看见它片片碎裂,现在再睁眼,却发现自己还站在这棵榕树下面。
只是它和刚才看到的生机勃勃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好像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这个庞然大物的生命力就被抽空了。
荆白抬头看去,只见那把碧绿巨伞一般的树冠已经变成枯黄色,如果不是这里的空气有如凝滞一般,恐怕一阵风来,这些干枯的树叶就会四散飘零,只留下光秃秃的枝桠。
原本悬在树上的,蓬勃得近乎壮观的气生根,现在看上去也像是一排垂吊着的死肉,蒙着灰沉沉的死气。
荆白盯着榕树粗壮的树身看了看,主干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机的灰黑色。他伸手一摸,手下触不到任何水分,是确切无疑的朽木质感。
因为整棵树都已枯萎,颜色也深,肉眼上根本看不出那两个木棍扎的洞。好在荆白对自己下手的位置有印象,沿着大概的位置摸了一会儿,眉头才松开了。
他摸到了那两个被木棍的尖头刺出的伤痕。
就算木棍的下方是尖尖的铁刃,这两个伤口对这棵榕树来说也是微不足道的。
如果不是荆白自己眼看着这一切发生,也很难相信,它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中,从一棵参天大树,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朽木。
这确实印证了他的想法,榕树是这个奇怪的幻境的核心,它被破坏了,才引起了整个世界的坍塌。
可是……为什么是它?
荆白尚在思考,景灿和小琪却是毫无准备地迎接了这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站在离荆白稍远的地方,两人都惊魂未定,茫然无措地四下张望着。
景灿直接瘫坐到了地上,小琪的手按在心口,平复着急促的心跳,不明白为什么一瞬间就从幽深的树林深处,又到了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
小琪捂着小心脏找了半天,见视线范围内已经看不到两个红巾人的踪影,又见荆白站在树下,这才惊叫道:“大佬,太强了!你怎么把他们弄没的?!”
景灿的注意力则已经转移了,他的胳膊抬了起来,指着眼前不远处,颤抖着道:“刀、刀!这是不是伊赛拿的那把刀!?”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鼓起勇气从地上爬起来,把那把曾经吓得他魂飞魄散的大刀拿起来细看。
刚俯下身去捡,他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啊!!!”
用于握持的木质刀柄只有看上去是完整的,现在竟然已经朽烂了!
他一拿起来,就湿答答地沾了一手,腐朽的黑水从他的指缝间流下,让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铁刀的刀身上更是沾满了锈迹,只是这把刀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景灿凑上去一闻,除了铁锈,还能闻到刺鼻的腥臭的气味。
他顿时懵了,不知所措地捧着刀:“大佬、这、这……”
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荆白的目光才从树上转开,看了过来,道:“带上它,我们出去。”
他扫了两人一眼,见他们都还紧紧把人头抱在怀里,便道:“把木棍抽出来吧。”
两人在这几分钟里经历了太多,这才注意到他怀中已经没有人头了,小琪震惊地道:“大佬,你、你这次拔那玩意的时候,人头怎么没叫?”
“这底下怎么是尖的!?”景灿的注意点和小琪不一样,他看着荆白手中的半截木棍和下面那截尖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那这玩意儿,根本不是鼓槌啊?”
荆白微微挑眉,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对。我们当时猜测的方向错了,我想这木棍不是用来敲鼓,而是用来扎破木鼓的。”
见景灿一手拿着刀,一手抱着人头不动,他朝着往通向木牌林的路看了一眼,催促道:“快!”
小琪不等荆白催就已经在拔木棍了,这个人头在她怀里抱了这么久,还带着逃过命,她已经陷入了某种程度上的麻木,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战战兢兢的情绪。
只是木棍卡得紧,人头抱在怀里,实在不好使劲。她面容扭曲地拔了两下,没能拔出来,就想把人头放在地上,用膝盖磕着它,双手来发力。
结果刚把人头放下来,瞥见它脸的那一刻,她就发出一声惊呼,接连往后退了几步!
荆白和景灿同时向她看了过来,景灿的人头还被他搂在怀里,木棍拔到一半:“怎么了这是?”
小琪惊恐地看着两人,咽了一下唾沫,定了定神,才道:“他、那个人头的表情……又变了!”
荆白神色有些诧异,走过去查看地上的人头。
他拔木棍时被捆得严严实实,浑身只有手能动,发现只有木棍有用之后,两个人头就直接被他抛了出去,还真没机会注意人头表情的变化。
此时凑近了一看,小琪跟前的那个人头,神色竟然从诡异的微笑,又变回了平静的表情。
那神情荆白很熟悉,是他第一次进入木牌林时见到乔文建的时候,那种安详平和的样子。他们今天进入木牌林时,蒋翠芳的人头原本也是这样的。
但在他们在木牌林拔出木棍时,蒋翠芳的表情就突然变了!她发出尖笑,将木牌林中所有人头的样子都变成了笑脸。
蒋翠芳的人头此时就在景灿怀里,荆白立即对他道:“把她的脸转过来给我看看。”
景灿连忙照办——果然,蒋翠芳的人头也闭着双目,神情平静安宁,宛如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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