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小曼去,一方面是上个副本被荆白认错性别,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另一方面,就是发觉荆白的污染值不对。他准备先默默在一旁观察,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但两人说了没两句,荆白便朝他看了过来,柏易对上他探究的目光,笑眯眯地抬起手,朝他挥了挥手。
一对上他冷静清明的眼神,柏易就知道荆白身上没有发生任何大的变化。
也就是说,如果他的污染值有问题,那肯定是他们认识的第一个副本就不对了。
柏易默默敛下眼神,既然过高的污染值对荆白没有影响,说明他身上有自己的秘密。
他没有追问,只是提醒,荆白知道他的好意,应了一声,想起胸前的白玉,脸色变得沉重了一些。
拿到吴山印记的时候,他没想这么多。
当时他因为和吴山打赌,遭了暗算,虽然“塔”处理及时,但他出来得匆忙,副本没有立即结算。加上印记的影响,当时白玉的玉身裂纹遍布,他摸着都觉割手,几乎担心它下一刻就碎了。
好在结算之后,它很快恢复了。
柏易之前说他身上身上发出阻隔黑水的白光,多半也是来自白玉。即使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白玉也在保护他。
荆白总觉得这东西很神奇,除了安抚荆白的情绪,它有时发热,是为了提醒荆白有危险;但像这次,荆白看不见黑水,它就无声无息地自己处理了,荆白从头到尾毫无知觉。
在如此残破的情况下,白玉都能起到克制鬼怪的作用,那它存在的意义就绝不仅是个克制污染值的道具。
只是白玉修复的进程不在荆白的掌控范围之内,也不知要过多少个副本才能完全修复它……
两人各有心事,脚步却没放慢,很快走到了昨天几人碰面的凉亭处。
草木丰盛,花叶掩映,配上廊檐残雪,朱红漆柱,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八角凉亭,亦别有一番幽静的美丽。
两道修长的身影站在凉亭中,他们站得很近,似乎在低声交谈。
上午的阳光温度正好,和煦而不刺眼,落在两个人分明的五官上,也只会生成修饰他们轮廓的光影。
但也正是这光影,连同偶尔相视的眼神,唇角轻轻勾起的微笑弧度,让这幅如画的景象变得如此生动鲜活。
亭子中站着的柏易和荆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他们来时说好在凉亭处分道,临别前,两人正在商量今天的对策。
柏易摸着下巴道:“按理说你服色都升级了,今天的任务会不会不在湖上了?”
荆白也有这个猜想,但没看过之前,一切都不能确定:“我得先去昨天放船的地方看过才知道。”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副本里待久了,几乎所有人都学会了根据太阳的高度估算大概的时间。
他们早上应卯的时间是卯时三刻,天色刚刚擦亮。
应卯本身的流程倒挺快,但他们被管家单独留了下来,再转去拿灯笼,来来回回多少耽误了时间。
现在再看,已经日上三竿,阳光灿烂,估摸着至少也是九点多了。
荆白的神情变得严峻了一些。
如果今天的任务和昨天一样,他的时间就更紧迫了。
昨天身体自动去应卯,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醒来的。他醒来时,人在船上,船在湖上,就这样还湖上捞了一整天的头发,才放满了那个木盆;现在同样的时间,他还没来得及去拖船……
柏易今天没有得到管家分配的任务,只好和昨天一样先去厨房看看。
他原本已经要走,忽然又停下脚步,叫住快要走出凉亭的荆白。
“不行,我还是觉得不对。昨天管家留我下来,至少单独交代了送饭的任务。按你说的,他今天什么都没布置,但我并不像小曼他们一样,有那种知道我该做什么的‘感觉’。”
荆白忽然怔住了。
柏易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倏然划破了他脑海中的一团迷雾。
荆白忽然不说话了,柏易见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一片空白,纳闷道:“怎么了?”
他现在多少有点被附体的后遗症,一见荆白不动,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声道:“不是被附体了吧?”
他伸手想去抓荆白的胳膊,看看印记还在不在,却被回过神的荆白一把抓住!
柏易看见那张向来冷淡的面容上流露出难得的急切,连声追问:“路呢?你还记得路怎么走吗?”
柏易下意识道:“路不就正常走……”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也停住了,双目震惊地睁大。
他现在记得的“路”,是昨天他走过的,凭自己的记忆记住的。柏易的记忆力和方向感很好,凡是去过的地方,几乎不会忘记。
他知道荆白也是一样,这在副本里当然是极大的优势。
但前两天时,他发现这个无往而不利的优势在范府副本里根本不起作用!
除了刚进来的第一天,他们花了些力气找到自己住宿的房间;从第二天开始,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发现,就算不记路的人,要去一个根本没去过的地方,他们心里也“知道”该怎么过去。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硬要说的话,就像一条街道,如果你因为某种原因走了成千上万遍,那么久而久之,路边的每个商铺,你都知道它是做什么的;每个岔路,你都知道它通往哪里。
那种熟悉根植在脑海中,如果你想去这条街上的某个商铺买东西,你根本不需要特意回想——你会自然而然地走过去。
昨天送饭的时候,柏易对此印象深刻。
他甚至不知道到底还有几个人活着,又做着什么样的工作,但他就是“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甚至连先后顺序都清清楚楚——因为他“知道”这样走最近。
但现在,除了昨天去过的地方,柏易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其他的地方应该怎么走。
荆白闭上眼睛,思忖片刻,问:“你知道从大门到前院该怎么走吗?”
大门就是前天他们进门的地方,前院则是他们早上应卯的位置。
柏易昨天奉管家的命令,从前院出发,负责给东院的人送饭,恐怕整个东院都被他跑得差不多了。
但大门是东院和西院的分界线,柏易昨天应该没有去过。
范府面积大得惊人,院子多得数不清,中间还夹着大小花园、人工湖、小溪和廊道,大多互通,还有不少岔路和小道。他们第一天进来的时候摸不清底细,几乎是闷头在里面打转。
当时他们的路线是先去花园,从花园出去之后,才各自分头去了自己的房间,中途并没有经过前院。
所以,理论上,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走过这条路。
问柏易之前,荆白想了想,发现自己是“知道”该怎么走的。
但柏易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第197章 头啖汤
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立刻意识到了这三个字的含义,迟疑地看向荆白。
荆白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从昌西村到范府,柏易和他数次历经生死,都从来没见过他这个脸色。
俊秀至极的面容上,几乎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形状好看的嘴唇也抿得发白,柏易甚至已经隐隐看到了那白皙的皮肤下透出的青筋,连握紧的拳头都在微微抖动。
显然,他在忍耐着极其剧烈的情绪。
柏易很了解荆白,不至于误判他的情绪——这搁别人身上肯定是害怕,但荆白嘛……
肯定是气的。
不怪荆白反应这么大,面对这种情况,柏易当下是最理解荆白的人了。
荆白之所以问柏易,是因为柏易是唯一一个将入侵身体的鬼赶出去的人。
他只能向柏易确认,他们的脑海里关于范府的这些来历不明的熟稔到底是随着副本进度正常出现的,还是这些记忆根本不属于他们。
随着副本进度出现也并不是什么好事,这说明他们被范府“同化”了,但这尚算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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