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穆格勒部的王子,难不成还会失信于你一个中原奴隶?传出去延枭会嘲笑我一个冬天。”勃律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帘,似乎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他继而道:“你的身份不便继续留在我这里。叫阿木尔领你去新的帷帐吧,届时主帐有需要你的地方自会唤你。”
阿隼刹然沉音,静静观望着他。椅榻上的少年正呈慵懒的姿态,胳膊搭上蜷起的膝盖撑着俊俏的面颊,透过洒进帐中的阳光,让阿隼有了片刻失神。
男人飞快回神。他从少年的眼神中找不到任何裂缝,认为自己应该暂时相信这位穆格勒部的小殿下,于是他默默无声地抬起脚步开始朝外走。
勃律见他动了身,挑眉咦道:“欸?你怎么这么乖?说让你走你就还真走了?”
阿木尔刚要领阿隼出帐,听到勃律这话蓦地刹住脚跟,瞪大眼睛瞪着身侧的少年,眼神极其复杂,实是想不通勃律又有了什么歪心思。侧头再一瞧,只见没经过什么挑逗的阿隼错愕地重新看了回来,张口“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了所以然来。
见此状况,勃律大笑,心情因着阿隼的反应仿佛飞到了云霄。
他说:“你怎么这么有趣?难不成这么多年都是木纳过来的吗?”
阿隼被羞得结巴起来:“你、你别在这胡言乱语!”
勃律“哈哈哈”笑个不停,笑地让阿木尔惊异地望着这两人。勃律怂着肩忍着笑声,面孔深深埋在左手掌心中,另一只在空中胡乱挥了两下,说出来的话音里还夹杂着颤抖地笑意。
“赶紧叫阿木尔领你去帷帐吧,那里离狼圈更近,方便你做活计,有事我会找你的。”
第二十二章
这几日天气好些,难得的见到了刺目的暖阳,但气温仍旧冻得人手脚冰凉。腊月的天高悬头顶,仿佛离地面仅有一遥的距离。腊月的草原踩在脚下,总是有枯草在咯吱咯吱的响。
阿隼走出勃律的帷帐,不禁抬头望望天,又望望地。
他感叹,原来自己已经来到草原有几日了。
阿木尔回首见他定在了原地,催促道:“你快点,快点跟上。”他带着阿隼来到了一座新的帷帐面前,率先撩开帐帘踏进去,而后满脸自豪地转身冲男人道:“你看,我亲自收拾的,怎么样?勃律可是吩咐了,用度一套都不能给你落下。”
阿隼见他邀功一般,有些好笑地问:“殿下吩咐的?”
“自然是。”阿木尔随心倚在矮脚榻上,啧啧两口:“中原人,你到底是给勃律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当下的身份还能让勃律为你大费周章地在备出来一间帷帐,真是平白小瞧你了。”
阿隼环视帐内一圈,直直落回阿木尔身上。他语气坚定:“我没有迷惑殿下,许是殿下开心吧。”
“他开心?”阿木尔立刻嗤笑,“他天天都开心,我怎么没见能赏我几口羊肉呢。”
阿隼没回话,自顾自地弯腰收拾起了铺子,倒显得阿木尔自讨没趣。男人摸摸鼻尖,换个姿势坐在那里,视线盯着阿隼左右来回移动着。
盯了一会儿,阿木尔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地舔了下嘴唇,神情有些严肃:“阿隼,你以后没得令不许进勃律的帷帐。”
阿隼蹙眉回头,这句话搅得他委实不爽。他硬生生地问:“为何?”
阿木尔一愣,没料到他能回的这般迅速又理直气壮,当即好笑道:“怎么,你还想待在勃律的帐内做什么?”
“我可警告你,你别看宝娜是个女人,她可是连我都不敢惹的。”阿木尔撇撇嘴,“这丫头从小就在勃律身边,比我和符燚待得时间都长,护他跟护价值不菲的珠宝似的,小心哪天咬死你这个中原来的狼崽子。”
顿了顿,阿木尔摇了摇头:“不对,整个狼师的女人都不好惹。”他朝前探探身子,神秘兮兮地小声说:“你旁边帐内住的是塔娜姑姑,将宝娜从小养大,宝娜的性子一大半都是从那儿学来的……你可得小心点,照你这吐出来话能噎死人的性子,我都怕你哪天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扔进穆勒河里。”
阿隼面色难看,欲言又止地瞅着这看似温润的男子。他上次送炭火的时候见过一次此人所言的塔娜姑姑,挽着辫子系着长杉,面上倒没有阿木尔描述中凶神恶煞的模样,反倒透着一股威严。
那是不教于勃律的威严,也不是自己往日所见到的中原帝王般的威严。那股子女性的威严气似乎是长久在狼师生活形成的,依稀能从姿态中看出她已经在这里生活许久了,久到让他自然而然般放有尊敬。
再听阿木尔这般一说,阿隼心中有了扇明镜。这口中所谓的宝娜姑姑,怕是从小管教人的,又或许是在勃律的手下管着哪些子事儿。
阿木尔咂咂舌,眼见阿隼没了音,心道他莫不是被自己吓怕了,正要抬腿再次款款而谈时,帐外突然间人群嘈杂的厉害,听脚步声还都往一个方向急跑。
男子蓦然顿住,侧头诧异:“这外头什么情况?怎得这么乱?”
见声音不止,反而越来越烈,他终是坐不住起了身,快步走去掀开布帘,就着撂帘子的动作蹙眉朝外一望。
帐外,熟悉的人纷纷笑着朝主帐方向跑去,有人注意到了阿木尔,还挥手示意他赶紧动身。
“喂!阿木尔!你怎么还站在那儿?快过来!”
“发生什么事儿了?”阿木尔扯着嗓子喊。
那人停下脚步,疑惑地朝他这方向走了走:“你不知道?符燚要和殿下比武了。”
“什么?”阿木尔怪叫一声,猛然甩下手中还握着的布帘子急冲冲地走过去:“谁说的?他俩比什么武?”
那男人耸耸肩,挠了挠头:“听说是符燚主动找殿下挑衅,殿下应下的。”他哈哈一笑,大力拍了拍阿木尔的肩膀,揽着要同他一起过去:“快走快走,狼师好久没这般热闹过了,道不准今夜殿下特许赏羊肉吃呢。”
阿木尔一想到符燚那副傻不愣登空有力气的脸就来气,气呼呼的跟着那人走了,转手就将阿隼忘在了身后。
男人驻足在帐口处想了又想,见几乎所有人都朝着勃律帷帐的方向奔去,他默不作声地垂了垂目光,竟鬼使神差地也抬步跟上了阿木尔的身影。
阿木尔带着阿隼离开帷帐后,勃律脑中还残留着宿醉后的疼痛和眩晕。他靠在椅背上轻轻揉捏着眉心,本想借着这股子醉意再睡一觉,哪料冷不丁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赫然惊醒,再没了瞌睡气。
符燚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跟着端着碗醒酒茶却满面嫌弃的宝娜。宝娜规规矩矩地将碗碟搁置在勃律手边,使劲儿盯着勃律的面色,恨不得亲自喂他。
勃律还没喝上一口,瞬间便觉得有一道目光直勾勾地朝自己射来,钻的他背脊疼。他仰面望了望宝娜,望了望符燚,诧异问:“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瞧我?”
还没得他们开口,勃律自知理亏,率先出声认错:“好了好了,我晓得错了,以后晚上再也不喝酒到处跑了。”
宝娜鼻哼一声,显然不信,催促他赶紧喝完了醒酒茶。
符燚心急,还没等到他咽下涩茶,一刀便明晃晃地横在了少年眼前:“勃律,快同我出去,你我打一架!”
勃律瞪着他:“你发的哪门子疯?”他立刻瞟向宝娜,“他这是怎么了?你又刺激他了?”
“我不过就是说了他几句罢了。”宝娜揣着碗惴惴不安地立在那里,小声嘀咕,而后又狠狠剜眼绷直腰背的男子:“你还真有胆子叫殿下同你比武!”
“都是草原儿郎,打一架有什么的。”符燚硬气的很,宝刀握在手里又是一道:“打不打,一句话!”
勃律乐出声,两指并拢拿指背推开了自己面前的那把刀子:“打就打!正好我也许久未曾与你比较了,今日就看看是谁的刀更胜一筹。”
宝娜忧心忡忡的瞧着勃律:“殿下,你的伤……”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担心。”勃律站起来,扭着臂膀咯啦咯啦地响。他快手拽下墙上悬挂的闪着银光的宝刀,冲符燚朗声道:“这次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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