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毅看了眼屋外,略有思索,而后又瞟向勃律的手,似在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把那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耳不闻的人请出来。
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勃律率先开口下了抉择:“别喊了,我没事了。”他捂住自己握过刀的手藏在衣袖下,抬头看向元毅,顿了一息,问他:“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元毅抱臂站在他们旁边,沉思须臾开口道:“到了桐城提前下船,我去找人帮忙混淆视听,然后我们包船走。”
“包船?能行吗?”阿木尔质疑,“而且你去哪找人?别找来的又是要我们命的。”
元毅这下才笑起来,笃定道:“不会,我在桐城有认识的人,他定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谁?”勃律抬眼问他。
“曾经游历结伴时认识的,恰巧前段日子寄给我封书信,算算时间,他此时应该正在桐城府中。”元毅笑道,“借他手,我们定能直达苗疆。”
勃律听后狐疑:“此人当真这么厉害?”
元毅但笑不语。
勃律抿住嘴深思片刻,同意下来:“好,那就依你言,在桐城换船。”
元毅点头,还不忘安抚他们:“等下了船,我会向陛下传信告知此事。”
“那就有劳了。”勃律颔首。
待人离开,阿木尔拿来帕子给勃律擦身上的水,又把自己捯饬一遍,之后去隔壁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搬到了勃律这屋,在勃律的注视下铺好了一张地铺。
“你干什么?”勃律靠在船壁上,不知是被午夜的一场掩袭搅得睡意全无,心情不悦,还是因为醒了这么久又在船上打斗,让他重新泛起头晕,总之现在面色臭的厉害。
阿木尔忙活完,一屁股坐在铺好的褥子上,对勃律说:“我同你住一起,省的半夜再有人来刺杀你。”
勃律浑身都难受,也便没工夫和阿木尔拌嘴,索性默认,让他留了下来。他藏在衣衫下的手仍然在颤抖,虽然没有刚开始剧烈,他自己却能感觉到自手指至小臂一阵阵酥麻软绵。
屋中静了一会儿,突然勃律想起一事,问地上的阿木尔:“桐城距离现在还有多远?”
已经躺下的阿木尔坐起身,翻出他从祁府带出来的舆图,仔细瞧了瞧,估摸着说:“还算近,应该再走个一天吧。”
勃律后仰,沉沉靠在船壁上,又过了会儿似是实在睡不着,又撑不下去,到底叫起阿木尔去敲许言卿的门,找点晕船压惊的药。
他们到达桐城的时候,已经是自那晚刺杀后,接近第二日的晌午。雨过天晴,船栓了绳,缓缓靠在桐城热闹的渡口,除却下船的船客,还有上下船来回搬运货物的船夫。
这两日船上没有再发生其他事情,看似一切平和。他们几人下了船后,入城找了间客栈要了几间房,便在元毅的要求下等他回来。
许言卿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他只要求在规定时间内抵达苗疆,其余的一概不过问。等元毅离开,他便带着小徒弟去到楼下要了一桌子好菜记在元毅账上,好吃好喝地等人回来继续上路。
勃律这两日吃了些许言卿给他的不知什么名字的药,黑乎乎的,吃完后晕船的症状果然好了很多,可这让他刚适应了船上,一下船却有些晕平地,此刻正所在客栈屋中缓神。
阿木尔叫了几碟菜上来,看见勃律仍旧支着头揉着眼尾,道:“不如我叫姓许的再给你开点药方?”
“不用。”勃律深深皱眉,“不久又要登船,我怕他那身上的药都有遗症。”
阿木尔看着勃律的面色想,干脆自己还是一会儿去要些来备用吧。
他把食案放在桌上,让勃律好歹吃几口。勃律睁开眼睛看着客栈后厨做出来的菜样,不知为何更加没胃口了。
莫不是真被阿隼把嘴给养叼了?他抿起嘴,心里默默腹诽。
勃律叹口气,放下手执起筷子,在几碟菜上方绕了一圈,开口问:“你看见元毅去了哪里?”
阿木尔捧着碗说:“他好像进了什么公子府。”
“公子府?”勃律疑惑,那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阿木尔摇头,“不过我打听了打听,听说里面住着一个姓苏的。”他的脸从碗里抬起来,左右回想了一下。
“那些人谈及他还挺有敬意,估摸着是这城里的什么大人物吧。”
勃律若有所思地点头。
“若是这种人物,兴许还真能帮咱们。”阿木尔嚼了两口,后瞧着勃律,不解:“你既不信他,让我去跟踪他去了哪,为何还要听他的来这换船?”
勃律慢慢咀嚼着,咽下去后说:“你我都不熟悉东越各地的路线,有个向导固然是好的。他若有什么心思,或是根本就不是元胤派来的,那我们应该走不到这里。”
这句话说完,勃律默了几息,才继续说:“但这人我不信他自己说的那般无害。就算在东越无权是真,可心思却不浅,跟元胤一样,都是只死狐狸。”
阿木尔赞同这句话:“他笑起来,我总觉得在背后谋划着什么。”
这话说完,他身后的屋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元毅喜悦的声音传进耳中,让背后说闲话的阿木尔吓得两手险些捧不住碗摔在地上。
元毅兴高采烈地回来,一进客栈便来到勃律这,笑着讲:“已经说好了,明日便有船带我们去苗疆”他来到勃律对面坐下,一字一句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只有我们。”
一扭头,男人看见坐在旁边面露窘态的阿木尔,咦了一声:“你怎么了?”
“我没事。”阿木尔飞快摆摆手,不动声色地有些心虚地离元毅远了半寸。
“明日何时出发?”勃律放下碗筷,把话题拽回正轨。
“辰时。”元毅说,“辰时一到,便有艘扬着苏氏旗的船在渡口等我们,与此同时,佯装载我们出发的马车也会从桐城一道出发,驶向苗疆。”
勃律听后,没有多说,点头应下:“好。”
元毅撩撩衣袖,自觉拿了双新木筷,夹了一筷面前小碟里的菜,吃下去后笑着说:“船上发生的事我已经递信传回上京,明日应该就会放在陛下的桌案上。”
勃律皱眉:“这样做不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吗?”
“且放心。”元毅宽慰他,“桐城的驿站里有专为陛下传递书信的驿使,他们不会让信泄露的。”
“那就好。”勃律放下心,“此番还真要多谢你。”
“哪里哪里。”元毅笑起来,“能让我此行同公子一道前往苗疆开眼界,这点小忙算不得什么。”
与此同时,远在西北战场,一众人正在匆忙收拾着马车和回京的行囊。苏俞招呼着人加固马车,准备路上需要的东西。
不远处的帐中,榻上躺着一个胸膛缠满细布的男子。他双眸紧闭,搁在榻上多日不曾有过知觉的手指忽地颤了颤。
这一动静在帐中的小兵谁都没查觉,他们纷纷忙着收拾帐内的物什,要赶在外面昌王兵副将的命令前收拾完毕,带将军回京医治。
榻上的男子不知是被惊扰了,还是从梦魇中感知远处之人的危险,他的手指忽地抬得更高,大有要抬起抓住虚空的趋势。
他沉沦在梦里已经许久许久,久到又将三年前的噩梦重演了一遍,但这次,他并没有离开草原,而是眼睁睁看着梦中人鲜血淋漓地倒在他的脚边,一张脸仿佛在血水中浸泡过了一般,不住地往下滴淌着不知是他身上还是别人身上的血珠。
男子呼吸突然急促,有了即将破梦惊醒的前兆。他的手指渐渐蜷缩,像是在梦中用了极大的力气抓住了什么人或物,要把对方从梦中那口吞人的血潭中拉扯出来。
也就在这刻,他眼睑掀动,在微亮的帐内渐渐睁开瞳孔。他醒了过来,可放在身侧的手仍旧紧紧握着,似是还未从梦中回过神绪。
他就这样呆愣地盯着帐顶,久久不眨一次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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