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东西保我从乌兰巴尔活着回来,又保了我三年平安,引你我重逢。”
“现在是时候让它重新保佑你。”
“保佑你平安无事地回到我的身边。”
祁牧安猛然握住脖颈上温热的玉石,注视着勃律沉声道:“等我。”
勃律郑重允诺:“我会坚持到你回来的,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在上京等你,等你大捷归来。”
第二百零八章
外面夜色仍旧浓重,屋中只点亮了一台小烛,微弱的映在纸窗上跃动。瑞炉升起袅袅香烟,在静谧的屋中宛转。
祁牧安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榻边无声端详着勃律的睡颜,呼吸极低极低,生怕把榻上好不容易睡下的人吵醒。
他不知坐了多久,又或许并没有坐多久。他挪开目光,看了看天色,外面仍旧瞧不见熹微。
他折回头,替勃律掖了掖被角,便要起身。
可榻上的人不知是被惊醒了还是并没有睡沉,勃律在他离身的那一刻深吸一口气,随之微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朦胧中瞧见榻边晃动的人影。
祁牧安见状坐了回去。
勃律神思浑噩,喉咙喑哑,嘴唇开开合合了半天,才嗓音带着将醒的沙哑,气声唤了句“阿隼”。
“我在。”祁牧安的声音放的很轻很轻,在勃律听来就犹如黑夜中沉眠的白檀:“天色还早,你且继续睡。”
勃律的呼吸渐渐悠长,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祁牧安又坐了会儿,起身走出屋子。悄无声息地合上门,他看向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纪峥。
“将军,马已经备好了。”纪峥小声道,“苏俞那边传来消息,营中也已整装妥当,随时都能出发。”
祁牧安点头,再三嘱咐他:“我不在的这期间,你守好他。”
“是,将军。”纪峥拱手一礼,看着祁牧安走出院子。
马已经等在了府外,可祁牧安却并没有急于上马出发,而是拽过马绳,一个人牵着马先来到了神医住处的院外。
隔着窄小的院门,里面静悄悄的,瞧不见一丝烛光,像是人早已熟睡。
祁牧安悄无人声地在神医门外站了小半个时辰,晨曦初露,大门依旧紧闭。眼看着快到时候了,他缓缓叹口气,朝木门施施行礼,转身上马离开。
勃律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身边的榻已经凉透了。
阿隼走了。
他坐在榻上恍惚了许久,才重聚意识,堪堪下了榻。
院中阳光透过青天暖洋洋的洒在地上存留的雪面上,晶莹的棉雪堆积在树下,时不时飞来一两只鸟埋在雪地里啄啊啄。
勃律披着外衫站在门口,呆楞了许久,就这样跨出了门,来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他半阖眼睛,微微扬起头,任凭阳光惬意地落在他的身上。
这一刻,他竟是从无知无觉中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纪峥端着一盘果子从长廊的一头走来,脚步极轻,似是害怕打扰到屋中人的休憩。然而等他抬眼见到屋门大敞,里头的人披着单薄的衣衫就这样坐在雪地中露在冬日下,登时吓得赶忙跑过来,再也顾不上什么步调。
他着急忙慌地来到勃律身边,催促道:“公子,快些进屋,外面冷。”
勃律收回晾在石桌面上的手,淡道:“我想在外面坐坐,烦你帮我把手炉和氅衣取来吧。”
这府上就没人拗的过这位主子,就连他家将军在的时候也时常对此没办法,更别说他了。纪峥愁眉苦脸地劝了好几声眼前的青年都不为所动,只好把果子放在桌子上后,转身去为他取加了厚毛的衣裳。
回来的时候,后面跟了两个小丫鬟,毕恭毕敬地端了一壶茶水,举了一个冒着热气的雕花炉,过来后一声不吭地都摆在离勃律近的地方,之后退到三四步远外站定。
勃律瞥了这俩丫头一眼,一个比一个头垂得低。他抬帘看向纪峥,点着那俩婢女道:“让她们下去。”
纪峥回首瞅一眼,这回死活不同意,好歹这身份尊贵的公子身边得留人捧在手里好生照顾。
勃律不耐烦地啧了声,深吸一口气懒得和他吵,索性扭回头自顾自地赏自己的雪景。谁知这男人把东西取来后也不走了,直板地挺在他身侧,叫勃律如何都忽略不了他的存在。
勃律头才撇了还没过三息,就又扭回来,没好气地质问纪峥:“你没事做吗?”
“啊?”纪峥先是一愣,而后挠挠头恍然大悟,上前帮他把果子摆好,又替他斟了杯热茶。
勃律眉毛一抖,满脸不满,看他跟看傻子似的。
“你为何还站在这?”
纪峥倒茶的手不停,眼睛扫了这青年一眼,很快又回神落回杯盏上。
“将军吩咐我要照顾好公子。”他直起身子离开勃律,手贴在身子两侧搓了搓,拘谨地后退了一步。
勃律舌头抵着腮帮,过了会儿转了话题,问:“你家主子什么时候走的?”
“将军天未亮就走了。”纪峥声音压低了几分,“公子,虽然没有限制您的行动,但近日您最好不要出府。过了这几天,您要是想上街走走,就来唤我。”
“为何?”勃律尝了口果子。
纪峥挠挠头:“这是将军的意思。”
勃律眼睛一转,瞟眼院外:“常衡已经站在外面了?”
纪峥又是一声“啊”,反应过来明白勃律说的是哪件事后,道:“常将军应该今日午时带人来。”
勃律差点噎着:“午时?他难不成还要在我们这吃个饭?”
纪峥支吾半天,看这位半个主子的态度,像是不欢迎常将军,但人家要是想进来蹭个桌,他也不好意思把人赶出去。
怎料勃律脸一垮,原本就冷的脸更冷了。
他交代纪峥:“他要是敢进来,你们就放狗咬他。”
纪峥咧咧嘴,兢兢业业道:“公子,府里没有狗。”
“那就去抓一只回来。”勃律瞪着他,“抓一只大的,回来看门,看见常衡就让它逮着常衡的腿咬。”
纪峥为难,他跟在祁牧安身边这么久,还从来没遇到被交代去做这种事。
“怎么?还不去?”勃律的视线从纪峥的身上慢腾腾移到后面婢女的身上,而后又慢腾腾移回来。
纪峥一个头两个大,转身忙招呼着两个小婢女,压声道:“快去市上,给公子买只狗回来。”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最后提着裙子迈出院子买狗去了。
等人走了,身后一下子空荡了许多。没人再看着他,勃律一身轻松,裹着厚毛裘对纪峥怪道:“你家主子出征,你怎么没跟着?”
纪峥笑的殷勤:“我要留在府里保护公子啊。”
勃律狐疑地看着他。
纪峥“嘿嘿”再笑,笑过自己都觉得尴尬,道出事实:“其实……真正的昌王军六里面几乎都是跟随王爷征战下来的,严格来说是王爷的亲兵,只是王爷不在了,才随着转到将军的手里,而我们府里的几个从头到尾都是属于将军的人。”
“况且……”一个大男人抓了抓衣角又松开,“说来我不完全算亲兵里的人,苏俞在军中替将军行事,我就贴身跟在将军身边处理些琐事。当年是将军看纪家就剩我和我弟弟两个人了,才让我跟在他身边。”
“你弟弟?”勃律诧异:“你弟弟如今身在何处?”
“在大庆。”纪峥道。
勃律蹙眉:“你在这,你弟弟却在大庆?”
纪峥再笑:“在那边有位熟人相照料,总比跟着我到处跑的强。”
勃律咀嚼的动作慢下来,沉默半响后问他:“你就不想他吗?”
纪峥回神,睁着眼睛点点头:“想啊,当然想了……等仗打完,我就能跟着将军回去见他了。”
勃律无声看了他会儿,叫纪峥被瞧得一头雾水。等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想开口问缘由的时候,青年就把目光飘走了,静静坐在桌边忽地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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