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律惊吓之下立刻瞪圆了双眼,险些收不住刀,只能硬生生让自己的动作卡在半途,身子极力后撤,脚根绊着自己连连后退。
等他努力站稳脚跟、再次抬眼的时候,他才瞧清对面来人是谁。
许言卿黑着脸,面色十分难看。他单手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手腕微颤,连带着碗中汤水也左右晃扬,一副亦是被吓住了的神情。
他定定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眼睛在离自己两三步远的勃律身上瞟来瞟去,期间接连看了他手上的刀数眼。
——他方才是真怕这小子的刀子滑出掌心跌到他头上让他血溅三尺,甚至已经飞快想好把自己的尸首埋在哪里膈应谷中那个老巫婆了。
许言卿和勃律对视了几息,就在男子斟酌着怎么赔礼的时候,他忽地抬出手臂,把那碗药汤递给勃律。
“这是你在谷里的最后一碗药。”许言卿说, “剩下的,等你什么时候带我进草原,我再继续给你配药,解剩下的毒。”
阿木尔也被方才那幕吓了一跳,立马窜过来想看看二人之间有没有事,许言卿有没有真被勃律的刀伤到,谁知前脚刚到,就听见神医这句,当即不满起来。
“你怎么给人治病还不坚持到底,非要分开治,难不成你又在框我们?”
许言卿白他一眼,点着勃律道:“我给他解毒,一不图你们的荣华富贵,二不图你们的金银财宝,提点这般小要求,也是怕你们出尔反尔,到时候毒解了不信守承诺带我进草原怎么办?”
他撇嘴:“什么都不图的亏本买卖我可不做,谁当真谁是傻子。”
阿木尔差点跳脚:“我还怕你框我们呢!到了最后我们遵守了约定,你再说这毒其实你根本束手无措,届时让我们怎么办!”
许言卿生平最讨厌别人念叨他医术不好,对方话音未落就被惹出了火气:“你什么时候看我救过的人被救死了?”这话嚷嚷完,他转念一想不太对,指着勃律继而添道:“除非是他自己作的!作死的可怨不得我身上!”
让人吵嚷的时候,勃律已经端过药置于唇边饮尽。他紧紧闭着嘴唇,盯着药碗的一小滩药渣皱眉,最后把这堆浑着最后一点药水的药渣也咽了肚。
这段日子在苗谷喝药没有蜜饯,让他硬是生扛下一碗接着一碗的苦涩。虽然嘴里泛苦,可一想到马上就能去西北见到心念的人,心中生出的喜悦似是纷纷变成了蜜,搅得心里口中的苦味也略微渗出点甜来。
他放下碗,打断许言卿和阿木尔之间的对话,沉声问:“此去西北,我武功能恢复到几成?”
许言卿和阿木尔之间因着这句话突然寂静下来。男人眼带复杂地细细注视着勃律,过了片刻扫眼他的刀,估摸着说:“六成吧。”
他啧了口气,急忙又加上一句:“不过到了最后,你的武功能不能恢复到最初的状态,我可不能保证,毕竟我一开始就说过,这毒在你体内太久,解不完全,到底还是会有影响。”
“无妨。”勃律把碗递还给他,将刀子收入刀鞘中,低声说:“就算一直只有六成,也足够了。”
许言卿回头瞧眼木屋:“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勃律冲他轻笑点头:“既然按约定已经解了五成,我明日就上路。”他看向阿木尔,“我先行一步,你带他们出了苗域去外面租辆马车,到了西北落于后方的城镇中,届时再和我传信。”
阿木尔想开口同他一道出发,却被勃律一眼看穿,先一步截下话头。
“这一行人里除却我,能护住他们的就只有你了。”勃律也跟着望眼木屋,“何况西北战场复杂,我目前还不清楚具体是何情况,你们贸然跟我入军营太危险。”
阿木尔为难地看着勃律,许言卿却是不乐意了,瞅着阿木尔说:“这一路到西北,路上山匪纵横,我们几个又不能自保,你离开了,若是出了什么事谁来救我们?”
他回手指着木屋:“别忘了,屋子里还睡着一个享尽半生荣华富贵的王爷,路上再颠了他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是打着跟着你们出来的名义,可你们担得起吗?”
阿木尔不耐烦地刚想说元毅关他们何时,就被勃律再次抢先阻止。
“屋里头的那个好说歹说也是胤承帝的手足,如今我们与他们间的牵扯不单单是个人利益,而是草原和东越之间的合作。”勃律劝道,“他确实不能出意外。”
“你我都知道,他分明是按照东越皇帝的命令来监视你的,你还非要管他作甚?” 阿木尔道:“况且,我就不信他一个中原王爷出来身边没几个人暗地跟着,指不定一出苗域,刷刷的冒出来好几号人。”
许言卿听后更是不乐意了,他不等勃律开口,就指着阿木尔鼻子喝道:“你小子什么意思?你意思是说我和小竹子不配同他比较,任由我们自生自灭?”
阿木尔往旁边挪了一步远离他,皱着眉嘀咕:“我何时这意思了。”
“我不管。”许言卿指着阿木尔,看向勃律愤道:“就算抛去小竹子和那个废物王爷,你也必须让他一路把我护送到西北。”
“好你个心肠歹毒的庸医,竟会连自己徒弟的命都不顾。”阿木尔咬牙。
二人你来我往的吵得勃律头大。他索性抬起刀一横,隔绝阿木尔和许言卿之间的视线,侧首沉眸对阿木尔下令:“你留下来,和他们一起走。”
阿木尔张张嘴,见他心意已决,再开口也改变不了什么,只好忍气吞声地重新闭上,把没说完的话全咽了回去。
勃律吐息,放下刀放缓了声音:“我一个人骑马还快一些,能早些和符燚会和,他们路上跟着我会吃不消。”
“你认得路吗?”阿木尔担忧问。
“认得,这几日闲暇时候就一直在看舆图,我不会走错。”
阿木尔听后沉思良久,才不情不愿答应下勃律的话:“我护送他们抵达荆城后,会第一时间与你联系。”
一切商量妥当,勃律便开始收拾行囊。等到元毅一觉睡到翌日清早,爬起来环顾一圈的时候,早就没了勃律的踪影,迷迷噔噔喊醒阿木尔才得知,此人早就独自出了谷,估摸着此时已经策马往西北而去。
只有许言卿知晓,送勃律出谷的是苗域圣子。小小少年在前踩着枝叶七拐八拐,就在勃律辨别不出方向,周身雾气逐渐浓郁弥漫,以为他们快要迷路的时候,前方突然乍现小镇的屋檐影子。
勃律停下脚步,在小少年回头望他的那刻微倾下身,右手覆于左膛,道:“此番多谢你们。”
小少年笑了起来,什么也没说,侧过身让他走出苗域的树林。等到勃律踏上外面的土路再回头望去时,发现身后早就没了少年的影子,从苗谷出来,一切就像是这些时日做的一场梦。
西北的军营,距离胜战已过了几日。苏俞今日处理完事情,掀开祁牧安的帐帘,见到人端坐于桌案后阅着手上新一张的书信,顿时蹙眉。
他走进帐中,把人打量了一遍,尤其盯着祁牧安中伤的位置看了又看,才开口:“将军,末将仍旧认为您需要回京城医治养伤。”
这句话他这些时日不知说了多少回了,可祁牧安每每都听不进去。东越帝的圣旨里把祁牧安的军权交给了来自草原的狼师主帅,狼师现今抵达已有多日,可祁牧安仍旧坐守军中,也不知留在军营里固执些什么。
祁牧安听到他的声音,略显不耐地扬头看了苏俞一眼,沉声说:“这件事我知道了。”
苏俞的眉头没有舒展,反而压的更深。自家将军每每都说知道了,可却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
他环顾四周,心下刚想果断叫人来收拾祁牧安的东西,今日塞也要把人塞进返上京的马车里。可他话刚抵在嘴边,还没想出叫谁来,突然自帐外传进一声嘹亮的嗓音:
“报——”
这声音随着小兵掀帘踏进帐中而响,苏俞见状只好先搁下将要脱口的话,侧首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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