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牧安闻言看着勃律,竟是被他的话惹得失笑出来。他接过杯盏,将手中的昌王令“啪嗒”一声搁在几面上,人坐在了勃律的对面。
他轻笑两声:“本还想着带你回去见见他们,现在看来你这一张嘴若是开了口,怕是连昌王府的门都进不去,我义父能气活过来一杆子将你打出去。”
勃律哼了声,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在我这委屈什么都不能委屈了你,你倒好,却是盼着把我打出去。”
“哪敢啊。”祁牧安立刻好言好语的给对方顺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骚动。勃律和祁牧安对视一眼,走到帘子处往外望,随手叫来一人打探什么情况,这才知道原来是身处钟云晗后方那支原本晌午之后才会抵达的西北军到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匹马在正午时分越过城门士兵的阻拦闯入大庆京城,马匹狂奔过街道,直奔皇宫而去,而后面慌张从城门跑到东宫传信的人却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消息到达李玄度耳朵里时,这匹马背上的人已经进了宫。
中官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挥着手把人轰下去,随之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来,转过身谨慎地朝李玄度俯了俯身子。
李玄度此时正坐在桌边,手执着筷子伸向面前精致的菜肴上。突然,身边侍候着的中官开了口,在他旁侧抖了抖手,谨言低声道:“殿下,六殿下回来了。”
李玄度抬起来的手顿时定在了半空中。他眼睛稍往旁一侧,压声问:“就他一人?”
“就六殿下一人。”中官小心翼翼地把六殿下是如何策马进城到入宫的经过快速讲了一遍。
李玄度松下一口气,视线转回来,准确地夹了一筷子菜。
原本他还猜忌多疑老六此刻回来是要篡位,现在一听确实就他一人回来了,身后没有任何兵马,那么如此看来便不是要谋反。
于是他蹙眉不悦问:“现在人呢?回来了为何不先来见孤?”
中官咽了咽,身子俯地更低了些,生怕惹面前人震怒。
他谨小慎微道:“六殿下直奔陛下那儿了。”说完,他眼睛飞快瞄了眼李玄度的神色,之后又迅速埋下头,不敢再看。
李玄度听而沉默下来,半响之后放下筷子。木筷清脆敲击在止箸上的声音惹得中官肩膀一颤,紧接着他就听太子开了口,声音自头顶传下,仿若自言自语般说道:“也好。这么多年他都没回来过一次,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先行去面见父皇,让朝中朝外都瞧瞧,他好歹算得上一个‘孝’字。”
说完,李玄度起身,拂袖离开桌边,对中官道:“走,随孤去见见他。”
他们走出东宫,到达大庆皇寝殿外面的时候,正巧看见有人从敞开的屋门内走出来。男人踏出来后回身,贴心的将木门带上,随后转过严肃沉着的面孔,抬脚要下石阶。
他转身的空隙,视线有意无意往右边长廊瞟去,余光瞥见了李玄度的身影。但下瞬他却仿若不认识那人一般,直径收回了不轻不重的视线,身子开始往下走。
李玄度瞧见了男人轻飘飘瞟来的那抹目光。他瞧着对方的身影,在人踏下石阶要离开的时候,忽地开口,站在上方的长廊上扬声冲人喊道:“怎么,几年未见,现在见到你的太子皇兄,都不知道礼数了?”
男人被唤住,这才闻声停下来,驻足在原地。他侧了侧头,冷笑一嗓,背对着轻蔑道:“你算什么太子。”
李玄度身边的中官一听立刻要竖眉高喊“放肆”,但身子刚一动,就被李玄度抬手制止了。
李玄度没有生气,眼睛只是轻飘飘地往左边寝殿扫了眼。
“你这趟回来,就是为了见他?孤不记得你和他有什么父子情深。”男人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质疑,还有些不屑。六皇子身形一顿,接着终于半转了回来,冷眼瞪着那个身穿华服头顶宝冠的男子。
李玄度毫无压迫的对视上他的眼睛,两人缄默几息,半响之后陈述道:“你还是很恨孤。”
“是,我恨你。”六皇子毫不迟疑地说道,“为了你那点贪欲,为了你的皇位权贵,你害死了母妃,搅得这大庆皇城不得安宁。”
这话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李玄度身边的中官听到后瞬间惨白了脸色,常常讨好挂在嘴边的笑也不弯了,感受着身旁明衣直升的怒意,他背脊弯的更狠,压根不敢抬头,额上冷汗涔涔。
“若孤不是太子,你以为你还能有如今作为?”李玄度眯住双眸,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盯着他警告道:“你别忘了,你是孤的胞弟。母妃交代过,你自始至终都要辅佐孤。”
“母妃说的又如何?她已经死了。”六皇子毫不惧怕地直视上这位未来的天子,“我宁可奉老三为君,也不会奉一个疯子为君。”
李玄度霎时变了脸色,狰狞起来,道:“你信不信,孤现在一声令下,你下半辈子便不会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届时哪里都去不了。”
“你要挡我?”六皇子冷下脸,但一想之后,冷道:“不过是危言耸听,你挡不了我。”
他说:“若我今日不能出城,无法按时回到岳城,后日岳城就会被你亲自拱手‘送’给东越。”
“所以你必须要放我回岳城。”
六殿下说完,嘲讽他:“我不信你没有得到情报,东越的大批人马正在步步逼近,虽然两方相持不下,但有人已经离你坐拥的京城不远了。”
“你现在应该多听一些战场上加急回来的军情,保大庆和大庆子民的平安,而不是还在这用你那些心思保你的地位。”
听他说完,李玄度抿嘴沉默下来,一直到对方收回落在自己身上凌厉的目光,转身大步踏出宫殿,都无人阻拦。
他目视着六皇子的背影逐渐走出视野,许久之后听身边的中官好言想要平息他的怒火。
“殿下息怒,六殿下到底是有反骨在身上的。”
李玄度垂下眼帘,须臾之后吐出口气,轻声道:“有又如何?孤就这一个亲人了。”
他落下来的头复又抬起,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前方,喃喃自语:“孤有时候也不想到时坐上了龙位,只有一个孤家寡人。”
中官一楞,还没回神,身边的人已经往身后殿门走去。李玄度站在紧闭的殿门前,对着外面俯身行礼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中官道:“告诉孤,六殿下都在殿内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中官忙把六皇子在一直昏迷不醒的陛下身旁做了什么又说了哪些话一五一十地告诉李玄度。
同一时刻,烈阳高照,距离乌兰巴尔的军营驻地几公里外,有一支兵马迎着日头悄无声息的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为首身穿兵甲的青年眯眸静静遥望着远方,几息之后他抬起手臂挥挥手,从后方的军队里便策马奔出一人来到前面。来人离近青年的马,附耳听青年说了几句,之后便勒马下了土坡,急速朝前奔去打探消息。
待人离开,勃律居于马背上,依旧遥遥望着乌兰巴尔驻地的方向良久不语。身旁,阿木尔的马从后方嘶鸣两声踏步上前,最终停驻在他身边。
男人坐在马背上牵引着马头朝青年离近了几分。他跟着勃律望向前方,须臾之后开嗓道:“勃律,无论我们的人如何探,这段时间哈尔巴拉真的半点消息都没有。”
勃律抬了抬头,默然须臾,出声道:“越是没消息,便越诡异。”
“你不信他已经杀了?”阿木尔不解。
勃律的目光看向他:“若是哈尔巴拉已经死了,出于稳固人心,或许真有可能不会泄露出一丝消息,但作为盟友的大庆,不会不知道真相。”
在阿木尔沉思之际,勃律反问:“若是他死了,你说,乌兰巴尔的军营驻地为何还在中原?”
阿木尔皱眉:“李玄度从最初开始看中的应该就是哈尔巴拉的能力和兵力……如果他已经死了,大庆就没有和乌兰巴尔继续合作下去的必要,相对而言他们于大庆便失去了以往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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