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路上把堵嘴的布吐了,可是骂了我们一路,也骂了你一路,全是些不堪入耳的。”男子咽下最终咀嚼的饭菜,手肘撑在几面上望着对方。
“看来你们曾经结下过不小的梁子?”
祁牧安苦笑:“我是义父从巷子里捡回来的,自然不被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所待见,瞧不起我骂我也正常。”他转了转手边的茶杯,过了半响才继续续道:“不过确实算是结过梁子。”
勃律端起杯盏,边喝着水边看他。
“我在太子面前参过他,让他直接卸了甲去看守京城城门,看了将近一年。”祁牧安注视着勃律道,“再加上儿时和校场比武的一些事儿……许是那时候就一直怀恨在心了。”
勃律听后低低笑了起来,不再过多问这件事。
“我没见到阿日彬。”勃律正了正脸色,抬帘瞧了祁牧安一眼,低头继续吃菜。
“他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
“那就是在大庆。”祁牧安沉吟,“这几年我见过他几次,每次都戴着面具拿着尖牙刀,始终是站在大庆的前面。”
勃律想了想,说:“看来纳曼部并没有和哈尔巴拉一起到处混,也在打着自己的主意。”
祁牧安停了须臾,问勃律:“你觉得,后日能不能收到降书?”
勃律诧异地看了片刻祁牧安,突然莫名其妙地笑出声。
“若是大庆没人了,那断然是收不到的。”他挪了挪坐姿,“我这次让延枭吃了大亏,他恨不得扒我皮,指不定逃回自己的地盘里谋算着怎么重新攻过来,只有他一个阵营是断不会投降。”
“现在就是看这赵长辉在大庆里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勃律屈起食指点了点桌面,“要是大庆太子根本不在意他,那他这辈子就在东越有着落了。”
祁牧安微微垂了头,默不作声地看向别的方向,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会做好两手准备的。”
勃律看祁牧安没有动作,眯了眯眼,语气低冷:“怎么?舍不得赵长辉?”
“我做什么要舍不得他?”祁牧安心里叹然一口气,着实无奈。
“那就是舍不得别人了。”
祁牧安噎了一嗓:“我只是担心李玄度在背后阴我们。”
勃律道:“你觉得他能做些什么?”
“不好说。”祁牧安说,“他为了蛰伏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一时的假降也有可能。”
“我终于知道你之前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以前的主子相提并论了。”勃律默了一刻后往后靠在椅背上,“这种人,也配和我提名?”
“也不知道你当时怎么就瞎了眼效忠这种人。”他偏过头小声嘀咕。
祁牧安垂下眼眸想——或许是年少的仰赖吧。他在街头巷尾流落那么多年,当时除却义父义母,也就只有李玄度能寄托了。
现在想来,李玄度第一次接近他都像是有所谋一般,原来是从一开始就算好了将来。
祁牧安皱起眉,还没待他深思,帐口处传来士兵的通传:“将军,小余将军回来了。”
勃律愣了愣,没听过这个称呼,扭头问祁牧安:“小余将军?”
“是余家的小将军,余老将军的小孙儿。”祁牧安蓦然想起来这回事儿,同他解释道:“小余将军应该是今日刚护送粮草回来。”
“粮草到了?”勃律一听,立刻起身往外走。
祁牧安跟在勃律身后,一行人走到军营空地上,正好看见一车车粮草往营地里运。有一个男人好似是刚下马,正站在马边和人说这些什么,一会儿那个小兵就跑走了。
站在马旁的男人一回头,正巧望见走来的二人。他认识祁牧安,却不认识祁牧安身边跟着的人。
小余将军先是同祁牧安问了好,随后才把目光正正经经地落在勃律身上打量了一圈,迟疑之下问男人:“这位是……”
“这位是狼师主帅。”祁牧安答。
小余将军大惊,瞪大眼重新把人瞧了一圈,继而很快后退半步,一时间有些口无遮拦:“这就是狼师主帅?瞧着不像啊,竟是比你我看上去还小。”
祁牧安和勃律二人都愣了愣,过了一息倒是勃律先扬起眉。
“对不住,我不是那个意思……”小余将军还是有些忌惮眼前人,忙尴尬地瞅着勃律解释。
“我只是觉得……”他干笑两声,“我以为传闻里的狼师主帅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没想到长得这般好看,年岁竟还和我差不多。”
勃律不怒反笑,嗤笑出来:“小余将军这是从哪听到的传闻?还怪有意思。”
小余将军张张嘴,又紧闭上。
当年他祖父和他大哥打过草原的兵马,听说打的就是狼师所属的穆格勒部的草原人,甚至曾经每每回京都能听常将军说上一两句和狼师打来打去的丰功伟绩,虽然他没有一起向草原出过兵,却也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人口里传出来的这位年少成名的狼师主帅长这样。
——一个大男人,着实长得……怪好看,根本不像是常年坐在马背上打打杀杀的人。
可这样的人却是草原人,虽然不是直接导致他大哥死在战场的人,可终归到底是一辈子的敌人。
想到这,小余将军落下眼睛,眼底深沉了不少。他不再看勃律,也不知该用什么心情面对这个人,转向祁牧安告辞离开。
勃律看出来这小余将军的情绪和心思,望着他的背影抿抿嘴,在祁牧安身边小声道:“这西北的东越军,都不太待见我们。”
“毕竟余老将军的大孙儿是死在草原人的手里。”祁牧安偏首低声答。
勃律皱眉;“哪一场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我也不太清楚。”祁牧安低沉叹息,“但至少和你无关。”
“我印象里狼师从未和驻守在西北的东越军打过。”勃律垂眸,眼中溢着复杂的思虑。
他想来想去,犹豫道:“……和东越西北打过的,应当是大殿下和其他将领……”勃律突然就噤了声。
“不过也是,在他们的眼里,只要是穆格勒的人,那就是导致他们将领战死的因果……是我穆格勒的杀孽,确实该恨。”勃律闭了闭眼。
“我让元胤下旨接手他们的兵权,让他们更加怀了恨也不甘。换做是我,我肯定拼了命的都不会让敌人摆布。”
祁牧安猛然紧紧攥住勃律的手,转身直视他:“你不用事事的责任都揽在你身上,穆格勒又不是只剩下你一人了。”
勃律抬头望向祁牧安。
“你一个人代表不了穆格勒,你谁也不亏欠……况且,你不是不在乎的在那么多人面前都扬言说你已经不是穆格勒的人了吗?既然你自己都说没关系了,那为何还要露出这副表情?”
勃律定定望着祁牧安,许久不曾开口。
祁牧安宽慰笑笑,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人:“勃律,有我在你身边处理这些杂事,你不需要理会。”
这次,祁牧安不再说要站在勃律的身前亦或是身后先行挡住危险,而是站在了他的身边维护他。
勃律垂头瞧了瞧二人攥在一起的手,末了悄悄握紧了几分。
西北往北的方向,草原与中原的交界处,一片营地坐落在上面。
哈尔巴拉此时此刻安逸地躺在自己帐中,忽地听闻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登时睁开眼,倏尔听了片刻,好似是延枭回来了。
他撑着榻椅起身,坐在榻边又侧耳仔细听了听,突然笑了。
哈尔巴拉大步走出帐子,靠在帐口处玩笑地瞧着从马背上跌下来的男人,看清楚他身上既是血迹斑斑又是灰尘扑扑,面上还狰的惊恐和怫悒。
他下了马后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而后似是身上的伤口疼了,他呲牙咧嘴地捂上已经被血浸湿衣衫布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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