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毅深吸一口气,拱手大幅俯下身:“一切如皇兄所愿。”
元胤打量了他一圈,又看看被中官已经关上的殿门,心里疑惑升起,问:“那为何只有你自己回来了?”
元毅一听就明白元胤这话里额外的意思是什么,果不其然,下一刻胤承帝看他两手空空,脸色骤然黑下去一分,厉声问:“结盟书呢?在哪?”
“结盟书在勃律王子身上。”湘王忙解释,“臣弟无能怕保护不了它,生怕回来的途中突生变故,深思之下觉得委托勃律王子带回来更为保险。”
元胤死死拧住眉心,盯着人问:“那他呢?他现在在哪?”
“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明眼可见胤承帝心切地变了脸色,元毅不敢胡言,算了算日子说:“我做的车马,行驶慢,他们最多只比我晚出发两日,又是骑得草原快马,定能赶上我,皇兄莫要心急,以免急火攻心。”
“你要朕如何不急?”元胤险些拍案而起,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住胸腔的急火,闭了闭眼,语气勉强缓和下来。
他一字一顿问:“为何会耽搁?”
“原本是该一起回来的,可是勃律王子身上还有一半的毒未解,况且……”元毅抬眼看向沉着脸色的胤承帝,“我听说大庆将宿城给了那些草原人,生怕东越有变,便先走一步赶回来了,为皇兄带来结盟成功的好消息得以安心。”
元胤静静觑着元毅,过了半响沉声问:“宿城的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元毅如实回答。
元胤落了落眼睑,心道勃律那边得到的消息倒挺快,竟能和他在相差不多的同一时间知晓情报,看来这些年确实没有他想象中的颓废。
元毅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正色:“皇兄,此事当真是真的?”他抿抿嘴,“宿城当真让大庆给了那帮子草原人?”
这件事元胤一听起来就心烦意闷,怒气填胸。他捏捏眉心,幽幽吐出口浊气。自从他听到这条消息后就夜不能寐,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此事属实后,他更是已经连着多日坐在炀清殿内日夜思索接下来针对大庆的对策。
胤承帝暗骂:“李玄度那个疯子,这是摸准了宿城于朕心中之重,算准了在这时候朕会心乱,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元毅站在下面保持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这个与他同年岁的皇兄在当年仅存的兄弟之中确实是登基帝位的不二人选。元胤注定了是个明君,是个能关乎子民之重的明君,宿城几百年前就是东越的城池,却因为前朝战败割给了大庆多年,元胤登基后一直在想方设法将这座城收回来,然而却在半途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他们东越的东西被人随手丢给了外人,换谁都会义愤填膺,攘袂切齿。
可东越这位即位时长并不长久的新君与执政多年的大庆太子相比,的确还要落后一步之遥。
元胤筋疲力尽地倒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二人之间沉默许久后他仿佛才恍然想起这殿中还站着一个人。他微微半睁开眼,看着难得会笔直站在殿中央等他开口的元毅,轻叹出一气,对他挥挥手:
“行了,说多了现在也无用,此行辛苦你了,快回府休息吧。”
元毅不做多说,颔首拱礼:“臣弟告退。”
待湘王退下后,胤承帝仍独自一人坐在殿中,就连中官都没让人进来伺候。他仰面靠在椅背上,就在呼吸渐沉的时候,他又唰地睁开双眼,盯着房梁上的彩色图案许久,坐直身子,扬声把中官叫进来,让人半夜传召说不定已经在府上睡得香沉的常衡。
日升,上京城城门大开,城中照旧熙熙攘攘,似乎宫中得到的消息还未传出来,百姓们仍旧像和往常一样,只不过这回却是笼罩在虚假的祥和下。
城外四人日夜赶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回了上京城,在城外停下马蹄。他们几人下了马,刚要朝着城门处正在一一盘查的官兵走去时,突得侧方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他们。
祁牧安扭头去看,发现城外的木棚下坐着一个熟人。
“常将军。”
常衡见到他们又是激动又是焦急,两三步小跑过来,迫切道:“你们可终于回来了,不是说和湘王差不了多少吗?怎得我在城外等你们等了有快两日了。”
祁牧安对此感到好奇:“常将军为何要在这儿等我们?”
“陛下的意思。我若不出来,你们现在这上京都进不去。”常衡朝城门口努努嘴,示意他们去看盘查仔细的官兵。
“这是怎么了?”勃律皱眉开口。
常衡闻声看向勃律,见他站的挺立,全然不是离开上京时那副病殃的模样,便心道看来他这是把身子治好了。但他没在这时候闲谈一些没用的,而是看看四周,凑近他们,低声对祁牧安的话解释了一句:“近日不太平。”
四个人齐齐看向他。
“这事儿想来不久后也瞒不住,索性便告诉你们。”常衡说,“宿城被大庆让给了草原兵,那城以前是东越的城池,陛下因这件事难眠至今。这件事现在还没在朝外传开,如若传开了,生怕这关节头有人会趁势作乱,所以现在要早做戒备。”
勃律略一点头:“这件事儿我们知道。”
常衡只愣了一瞬,迅速思索之后就想明白了:“也是,是我多言了,这种事你一定知道的比我还要早些。”
祁牧安注视着城门处的情势,问:“现在东越什么情况?”
“朝中嚷嚷好几日了。”常衡叹口气,“陛下被他们吵得偏头痛,就连太傅都缓解不了。”
这话说的倒是怪异,惹得祁牧安和勃律纷纷朝他瞥了一眼,眼色意味不明。
常衡解释完后不再多说,看向勃律说:“勃律王子,陛下说结盟书在你手上,让我见到你后即刻带你进宫。”
勃律皱眉:“这么赶?”
常衡面色严肃地点头:“事情耽搁不了了,如今只有这纸盟书能镇住朝中那帮碎嘴子。”
勃律略一思索,答应下来:“好,我随你去。”
他让阿木尔和祁牧安先回府上,自己则上马跟着常衡前往皇宫。彼时正是早朝时分,朝堂上混乱不堪,紧闭着殿门都能在十步外将里面的争吵听的一清二楚。
有官大声言:“陛下!宿城不过是曾经的边境城,当下是要守住荆、纶两城和临鄞、骥都才最为重要!”
一声落下,紧接着便又有一官大声驳斥:“此言差矣!宿城一直以来都是东越的城池,是东越舆图上的领土,城中的百姓自然也都是东越子民,不能因为被割给大庆,就对他们置之不理!”
而在一声声争吵之中,还有官破出来道:“陛下,依臣之见,此事一定和那个勃律王子有关!他一定和大庆那群草原人是串通好的!”
——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元胤被下方吵得头痛欲裂,支着手肘不断揉捏眉心,气息一息比一息沉重。他食指一点点敲击着座椅扶手,似乎是想用这道细小轻微的动静来抚平自己心头的焦躁。
就在他闭着眼有心想掀桌离朝的时候,突然殿外扬声呈报:
“穆格勒部勃律王子觐见!”
这名号一出,却让殿内的一众官员如临大敌,反观胤承帝立刻睁开眼,眼色亮了亮,似乎十分期待此人的到来,忙不迭大手一扬,道:
“宣!”
声音落下,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身着草原服饰的年轻男子的身影背着外面日光显在殿中一众人的眼里。他在殿门口把腰间佩刀摘下交到常衡手中,随后抬脚缓慢既沉稳地迈了进来。
一时间,殿内众人的目光纷纷直射在他的身上,跟着他从殿尾移到殿前,之后细小交谈声在殿内炸响。
他们见青年在离殿前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立脚跟,又见上座的胤承帝一直以来都斜靠在龙椅上的身子往前倾了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
但只有勃律知道,这束目光却是落在自己手上这卷结盟书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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