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是想送给哪个部落的小公主?”海日古眯着眼接话笑他,随后想了想咦道:“哪个部族的小公主喜欢射箭?”
勃律眼底隐晦,笑道:“那可不是什么小公主,分明是一头凶兽。”
海日古不满:“有你这么说姑娘的吗?怪不得这么多年你身边只有宝娜那个丫头。”
一听到宝娜的名字,符燚的背脊不禁直了几分,悄悄侧耳听着。
少年对此话感到难以置信的好笑。他翻身上马,攥住绳缰俯下腰,半趴在马背上笑看还在马下的男人。他说:“怎么?难不成你想把其其格让给我?”
这个名字一出声,海日古的脸庞便刹然红了,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
其其格是与穆格勒部交好部族纳曼部的小女儿,是草原上最火烈的花朵,生的宛如蜿蜒的河流,长起来如同炽热的金乌,让海日古一眼便烫进了心底,烧灼着他的灵魂。
海日古语无伦次的叫骂:“你、你在说什么浑话!其其格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勃律大笑,勒马避着特勤要将他拽下马的手。
符燚也弯下了眉眼,问:“特勤打算什么时候去向其其格求亲啊?”
男子用带着手甲的手憨涩地蹭蹭鼻子:“来、来年夏天,那时候其其格最喜欢的蒲英草就要盛开了。”
“看来我要提前给小嫂嫂准备贺礼了。”这话道完,勃律开怀大笑。他不顾海日古羞赧的面色,扯过绳缰对另一位男子喊道:“符燚,快上马,我们该走了。”
海日古后退两步,颔首目送勃律先回了狼师。趁少年策马离开前,他稳了神色沉着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在大帐的牢帐处等你。”
话音将落,两匹马远远向着狼师的地方疾驰而去。
勃律和符燚快马奔回狼师的主帐,宝娜已经在帐口等待多时。见两人一前一后的勒马停蹄,女子忍不住跑上前,将人统统端详了一遍。
她担忧开口:“怎么此刻才回来?听人来报不是早就回到狼师了吗?”
符燚无奈拽下她摸完小殿下又来摸自己有没有受伤的手,说:“殿下将兵马带回狼师,还要去大帐向可汗汇报军情呢。”
“耽误的太久了。”宝娜见二人身上毫发无损,生龙活虎的样子,这才松口气。
勃律早已收敛了不久前同海日古打趣的神情,他绷着面孔下了马,快步就要走进帐内。符燚边拴马边叫住他:“勃律,一会儿再去大帐,还需要我一起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少年说完就撩开帐帘闪进了帐内。宝娜瞧了符燚一眼,跺跺脚跟着小殿下进了帐,忙追问道:“这才刚回来,殿下怎么还要去大帐?”
勃律将紫雁弓随手放在一旁的几案上,便要去解身上的银甲。少女见状急忙上前,替他脱掉了这身浴血奋战的盔甲,嘴上又劝道:“殿下要不先沐浴吧。”
“没时间了,事情较急,海日古还在大帐等我,一会儿要去牢狱审那个奸细。”
宝娜听后便不再多言,快手将甲胄卸下。待将兵甲卸得差不多的时候,她瞧着小殿下,缓了缓,试探着再问:“殿下,这次一切还顺利吗?”
她的声音静而重地传入他的耳中,让人不禁抬眼瞄向她。
少年“嗯”了一嗓,垂下眸光解着腕甲,随后又将卸下的手甲扔到一旁的软垫上。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吐出口浊气。
少年紧锁眉头,一夜未眠无休止地挥刀作战让他有些力不从心,方才和最信任的玩笑话仿佛就是他神经最放松的时刻,回到了狼师,一想到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好,他就心疲力竭。
宝娜替他端来早就准备好的一盆热水,又去寻了一件干净的衣袍。抱回来的时候,见少年正拿湿布擦着面颊上的灰土和血点子,一张俊美的面庞重新显在她的眼底。
少女盯着他,开口却是淡声在说别的话:“听说殿下将哈尔巴拉擒回来了?”
勃律瞥了他一眼,点点头。
宝娜神色隐晦,心中又是纠结又是恨意。她手指不由自主紧紧攥住怀中的衣衫,恨道:“殿下为何不杀了他?”
勃律手一顿,将湿帕子扔回盆中。他扭头看向身侧而立的女子,默了良久,叹口气。
“哈尔巴拉很有可能成为乌兰巴尔部下一任的首领,他一死,乌兰巴尔部和我部之间必会爆发最全面的战争。到那时,所有部族都难以幸免,草原生灵涂炭,天神会更加愤怒。”
少女定定注视着他:“可是哈尔巴拉一死,乌兰巴尔部就少了一个战力!殿下难道不想为哈敦和自己报仇吗?”
“够了!你是想替可汗做主吗!”勃律冷声呵斥,瞪着这个从小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子。两人在帐内静静僵持了很久,最后是他闭了闭眼,先伸手打破了这层岑寂。
他将衣衫一件件从宝娜的怀中提出来,再默默地自己穿好。
半响,宝娜垂下头,抿了抿红唇,后悔道:“对不起,殿下,是宝娜逾越了。”
勃律深呼吸一口气,沉重地摇了摇头:“乌兰巴尔的人都是一群疯狗,若哈尔巴拉真的死了,他们会不管不顾地直直咬上我们穆格勒的脖子,届时整个部族都会陷入危险之中,我不能因一己私仇弃忠于我的子民而不顾。”
穆格勒部如今的兵力虽然强大,却并没有强盛到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毫不忌惮地踏平乌兰巴尔部,这也是为何两部一直相争的原因。他们在保护自己子民的同时还要扩疆领域,为子孙留下一个昌荣的后世。
一直以来,草原都很动荡。这种动荡延绵了数百年。在这数百年里,大大小小的部族相兵不断,烧了一片又一片土地,死了一族又一族的人。穆格勒部延续至今,不能就此湮灭在洪流中,埋没进草原的泥土下。
哈尔巴拉断不能放虎归山,也不能死,却能让其一直被暗无天日的锁在穆格勒的深渊里。现下他们手中握着哈尔巴拉,就相当于握着乌兰巴尔部的一根命脉。能借着这条命脉从乌兰巴尔部里讨到好处,他们的子民便能多安乐几年。
勃律面色哀淡。他重新将腰封扣好,侧头时,目光不自觉着向了那把紫雁弓,神色瞬间柔和了不少。
他想了想,问宝娜:“阿隼呢?”
女子被训斥着别过头,拿捏不准地小声喃喃:“应该……还和阿木尔在一起吧。”
“知道了。”少年噙着笑,无奈揉了揉女子的发旋,随后拎起那把弓走出了帷帐。
在进阿隼的帐中之前,少年刻意颠了颠手上的那把弓,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或是男人拉弓射箭的英姿,或是看见此物暗藏欣喜的神色……无论哪个,都能让他现在的心情好上不止一点。
谁料刚掀开帐帘,就和将要出来的人撞个满怀。阿隼慌忙扶住少年的肩臂,而后又立刻撒手,后退了几步,上下扫了他一圈。
就像在检查什么宝贝似的。
勃律对此好笑:“我是断胳膊还是断腿了,值得你这般紧张?”他转念一想,笑容咧地更开:“你不用担心,就算我胳膊和腿都没了,照样能护着你。”
“不是。”阿隼直摇头,关心道:“你可有受伤?”
“我百战不败,何来受伤的说法?”勃律倚在帐口,扬眉看他只觉有趣。
阿隼微蹙眉:“既然胜了,为何此刻才回来?”
“你的殿下要忙的事儿太多,可不悠闲呐。”少年笑眯眯地将手里的弓扔给他,“喏,我心情好,赏你的。”
阿隼一惊,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紫雁弓。他傻兮兮地抱着弓,呆愣愣看向少年,不解问:“这是何意?”
“赏你的啊。”少年压低了声线,旎着诱惑劲儿轻启道:“赏你下次射箭给我看,看看还会不会迷我的眼。”
阿隼直勾勾望着他,顿时屏息。不知为何,虽然小殿下身上的血腥气还未散去,却仍挂着让他不禁心尖鸾动的颤意。
“这般瞧着我作甚?还不谢赏。”勃律见他许久不答话,开始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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