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这个词,与父亲和爹都不大一样。
前者代表权力交织的亲情,后者则更像是寻常人家之间的日常。
“朕从前在南荣王身边受教时,经常逃不过打。”萧韫解开遂钰的发冠:“他教剑法很凶,有没有对你发火。”
“没有。”
萧韫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茶香又回来了,遂钰闻着茶香,没了冠的束缚,头顶轻松不少。
“父王说……不能用训练士兵的方法教我,每日只练一个时辰而已。”遂钰闭着眼,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握着萧韫的手指。
朝廷公务繁杂,压得他喘不过气。明明也不是什么难以处理的事情,但桩桩件件堆起来,都是耗费口舌的争论,像是山体滑坡,将他埋了个严实。
六部之中,户部最难缠,拨银放款难如登天,捂着钱袋哭天喊地,要点钱活像是要杀他全家。
合作愉快的潘大人,最近也成了铁公鸡,见了遂钰都要绕道走。
遂钰夜里闭眼,耳旁仿佛还回荡着户部宁死不屈的声音。
“没钱,没钱,户部不给批钱,万事难办。”遂钰叹气,问道:“不如陛下给臣批一笔白银,臣好放下去救济府邸遭殃的官员们。”
萧韫乐道:“他们可比朕有钱多了。”
户部拒绝,是吃准了这群喊着要修缮费的官员们有钱,国库虽不空虚,却得预备战时军需。
徐仲辛家产查封入账充公还得一段时日,而水师之中贪污的督军官,按照流程,账本从各地运回大都,六部分工查办,也得个小半年。
来年新兵招募训练的军费,还得各地驻军自己想办法先补上,坚持别被饿死,总能等到粮草补给。
抠门皇帝靠着搜刮朝臣,今年还去年的军资,明年还后年的粮草。
“给不给是户部的事,要不要是内阁的事。”萧韫觉得遂钰情绪比方才平稳,大抵是腿不太疼了,继续说:“内阁也只是给朝臣们态度而已。”
“涉及银钱,海量的银票进了别人的口袋,即便有借条也不管用。”萧韫笑起来。
“无赖。”遂钰评价。
道理都明白,可从萧韫嘴里,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幸灾乐祸中带着浓烈的无耻的味道。
皇帝主动道:“朕已经做好准备,迎接遂钰大人的怒火,现在看来,倒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怒火?
遂钰翻身,气笑了:“生一个比我年龄小的孩子的气吗。”
恐怕那个孩子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做,怎样做,才能讨得皇帝欢心。
太子了解皇帝,却也不了解,知道皇帝喜欢看起来纯净无暇的美人,但并非只要是长得漂亮的,便能入他萧韫的眼。
自然,遂钰也并不愿意用纯净无暇描述自己,毕竟……这对他来说是种侮辱。
“任人宰割,没有主见,被威胁也不懂得反抗,空长一张脸,却没有脑子。”
遂钰评价:“这样的人,我也不喜欢。”
萧韫:“那么便将他驱逐出城。”
遂钰摇头:“不行。”
不喜欢并非代表讨厌,只是说双方合不来,无法做朋友,更因为身份的关系,他会对那个少年心生怜悯。
遂钰敢于反抗,甚至无数次地拿出匕首刺伤萧韫,是吃定了萧韫不会张扬,自己吞掉这份恶果。
因为他是南荣王府的孩子,身份贵重,一旦登得上台面,便不容易被拉下去。
一个身后没有势力支持的人,又长着那样一张百里挑一的脸,遂钰淡道:“恐怕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美貌于弱者而言,只能是刺伤自己的利箭。
遂钰知道,像萧韫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意普通平民的生死。
或许与为黎明百姓谋福祉的意念相悖,与那个百姓口中贤明的君主截然不同。但作为帝王,将天下百姓拆分成独立的个体,牺牲便显得微不足道,死一个,死两个,都是可以无需思索,直接舍弃而换取高枕无忧。
遂钰忽然问道:“如果我不是南荣王的儿子,是否便像他一样,随便去哪都行,甚至杀了也无所谓。”
“如果你不是南荣王的儿子,大都的城门或许也不会向你敞开。”
萧韫自然道:“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男人声音低沉,轻轻抚摸遂钰的脸,将他整个人调转过来,即便他无法目视他,也得面对面交谈才行。
“遂钰,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告诉朕,你究竟在想什么。”
从声音中能听得出,萧韫并未生气,身体微微前倾,是惯常询问的姿态。
遂钰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望着萧韫的眼睛出神:“我总在想一些无所谓的事情……或许是还不够忙吧。”
萧韫:“陶五陈只离开半炷香的时间,那人便被送进来了。”
“听脚步声,倒真的很像你。”
“不,也不怎么相似。”
“你进玄极殿,从来没小心翼翼过。”
自从大哥进京,后来又有了父王,遂钰好像真的不太畏惧萧韫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后是鹿广郡作依靠,哪怕是帝王之尊,或可与其抗衡。
这正是萧韫忌惮所在。
一旦失控,他根本抓不住南荣王府。
他和萧韫一样,厌恶假设如果,很难对未来抱有期待,若能保持现状最好。
天时地利人和所造成的结果,或许已经是无数种可能中,最幸运的那条路。
萧韫说:“现在还不能杀太子。”
“谋害当朝储君,臣不敢。”
“小兔崽子你有什么不敢。”
遂钰抿唇,眼睛在眼眶中轻快地转了一圈,觉得腿弯似乎恢复正常后,动作迟缓地攀着萧韫的手臂,一屁股跨坐在皇帝腿上。
潮景帝呼吸微滞,很快急促起来。
“下去。”
遂钰没吱声,感受到腰间的温度,低头看去。
皇帝嘴上拒绝,手已经很老实地放在他的腰腹,食指勾着衣带。
“……”
萧韫低垂着眼,拧了把遂钰的腰窝,声音喑哑,说:“倒是忘了,朕如今动不了,朕的御前行走会自己动。”
……
“哼。”
余韵未消,遂钰腿根都是麻的,整个人被萧韫拥抱进怀中,外头天色微暗,两个人裹着一块薄被。
萧韫吻了吻遂钰的嘴唇,遂钰仰着头,极其顺从地接了个暧昧而漫长的吻。
“哼什么。”萧韫问。
遂钰懒洋洋道:“我要歇息了。”
遂钰很少有主动的时候,大抵是太子往玄极殿送人,心里生气,又觉得没必要搭理。
“如果真在意此事,大可说出来。”萧韫拍拍遂钰屁股,说:“上来点。”
两个人紧密连接着,遂钰气没喘匀,不敢动,小声道:“我没力气了。”
萧韫:“朕托着你,再上来点。”
遂钰大脑空白,萧韫催促了几声,便也随着他的动作,搂着萧韫的脖颈,借力爬了下。
谁知萧韫突然松手,他整个人又重新坐了回去。
疼痛与快感一齐涌上来,遂钰没忍住尖叫,其中又含着无比舒服的轻吟。喊出声后,臊地他愣怔半晌,在萧韫发自内心的笑声下,不争气地大哭。
怎么哄也哄不好了。
本就连着十几日没睡好,萧韫半威胁半哄地,足足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待遂钰真正睡下,已是宫人掌灯,夜幕将至。
“陛下,太子已经在殿外了。”陶五陈站在屏风后轻声。
萧韫长发披肩,确认遂钰熟睡,道:“倒是孝顺。”
“也跪了半个时辰,将人叫进来吧。”
将人献给皇帝这件事,有了遂钰这个先例,萧鹤辞现在做起来轻车熟路。
人进玄极殿一下午都没什么响动,现在才召见,想必是皇帝十分满意新人。
萧鹤辞快步走进玄极殿:“儿臣见过父皇,给父皇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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