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王死了还怎么查!”
“说不定就是他们叛国才遭报应!”
董岩厉声:“骠骑将军!朝廷今日之困,你们南荣氏必须得给百姓,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遂钰面色苍白,气势不减,转身扫过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朝臣,冷笑道:“南荣王死了,你们便来要挟我?”
“大家同朝为官,当年作为质子待在皇宫,也不见你们董氏动我分毫,现在想将我拉下去?”
“做梦!”
“董岩,董贵妃是如何坐稳后宫,皇后又怎样去凉麓山修行,太子如何入主东宫。”
“太子,自家的狗都管不住,休怪本官代为管教!”
董岩:“南荣遂钰!你这个乱臣贼子所生小二竟敢骂我!!!”
遂钰飞身闪至董岩面前,毫不犹豫扬手便是几个巴掌,躲避不及的董岩被直接扇飞出去,整个人撞在三人合抱的柱子上,话也没说两句,白眼一翻便径直晕厥过去。
朝臣大惊,距离遂钰最近的那几个尖叫着跑开。
董氏门生为将者暴怒,顷刻便要冲上去制住南荣遂钰,却被国舅率人挡在遂钰身前,以萧季沉为首,皇长子上前半步朗声道:“怎么,骠骑将军这般朝廷大员,要处置小小文官,弟弟身为东宫太子,非但不阻止,反倒任由其羞辱战功赫赫的南荣王府,这是什么道理?”
“皇长兄问道理?”萧鹤辞看了眼皇位之上的皇帝,冷道:“在父皇面前大打出手,这又是什么道理?”
“南荣遂钰狂悖,开口闭口后宫嫔妃,一介外臣竟敢议论皇后贵妃,怎么,皇长兄如今本事见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代替父皇掌管后宫。”
“掌管后宫的是中宫皇后,太子殿下怕是记岔了。”萧季沉缓步走到萧鹤辞面前,距离一米左右,抚掌笑道:“这几日董氏门生伙同东宫结成一党,在大宸危急之时,竟然只想着捉叛徒,却并不护卫便将,为兄在边塞待过数年。”
“若将士不御敌,那便是失职,失职动摇的是大宸根基。”
他环顾四周扬声嘲讽道:“为将者竟然不赶着护卫百姓,急切审判历经几代帝皇戍守边塞的有功之臣。”
“怎么,现在难不成是太子殿下的天下,这满朝文武都要跟着你才是民心所向?”
萧鹤辞面色阴沉,怒道:“萧季沉!父皇还未开口,这没有你说话的地!”
“现在说的时南荣王府,扯到我身上做什么!”
“扯到你身上?”萧季沉笑得轻快,从袖兜之中拿出奏折双手呈递,高声道。
“父皇,这是儿臣近年来查到的太子殿下为了收买人心,向各地州府官员收受贿赂等的证据。”
“其中买卖人口,走私军火,向朝中重臣输送美妾妖童不计其数。”
“儿臣已整理好诸多证据,只待内阁详查!”
此言一出,原本沸腾的朝堂再度迸裂,心志不坚者径直跪地,面前能撑得住的也都望向太子。
无数目光在皇帝与太子之间流连,萧韫直勾勾地盯着遂钰若有所思。
按照时间推测,吏部应当早两日便收到了消息,却始终坚持到遂钰上朝再议,在这期间,南荣王府的线报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可见已有人切断南荣王府所有消息来源。
原本待会朝审议,可直接帮助南荣王府脱罪,但现在,王府无一人存活便是某些世家认定了此役定压得南荣王府翻不了身。
在南荣王府所有人疲惫之际给予重击,更何况是丧失妻儿,已年迈的南荣王。
萧韫猛地愣住了。
浑身上下流动的血液好似凝固,耳边骤然回荡吏部尚书方才所言。
谁死了?
是……南荣明徽吗?
遂钰被萧季沉护在身后,目光穿越人群,发现本该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竟然在所有人未察觉之时悄然消失。
他抿唇低声对萧季沉道:“陛下已经走了。”
萧季沉左手对遂钰做了个知道的手势,南荣氏门生顿时气势高涨地扑向董氏,哄闹之下陶五陈高喝退朝,众人打得起劲哪会在意这些,直至陆霖汌领禁军进殿方才将缠打的两方分开。
……
死亡真正抵达,最亲近的人反倒没那么伤心了。
早在上战场之际,遂钰便已做好了为国殉职的准备,而那么多次父王的教导,也令他不得不看开生死离别。
所有人都要融入星也河,那条不知从何源起,滚滚而去未知它方的河流。
遂钰在御花园假山旁找到了萧韫。
皇帝失魂落魄地坐在湖边,竟然就那么不顾仪态地捂着脸失声痛哭,过往宫人皆被驱散,没有吩咐不得踏足御花园半步。
当某个人不会哭泣的时候,眼泪便会一齐涌向另外那个。
遂钰单手抚摸自己的心脏,这里在流血,亦在流泪,而他好像已经不会因为身边任何人离开而伤怀。
这样还怎么上战场。
“人终将一死,父王当年没有告诉过你吗。”遂钰问。
“……”
回应他的仍是刺破耳膜的破碎哭泣,如果放在以前,遂钰根本不会想到萧韫这样一个皇帝,竟然哭得如此狼狈。
遂钰低头勉强让自己面颊带笑,勾起唇角佯装轻松道:“皇帝擅自退朝闻所未闻,还想被御史台参一笔吗?”
风扫过手背,遂钰站在萧韫身后安静等待他平静,仰头失神大脑放空地望着天空,偶有飞鸟掠过,乌云逐渐密布。
大雨侵袭大地,雨线连幕,萧韫弓起的身体缓缓直起来,男人回头颤抖道:“想听南荣王的故事吗。”
“什么?”遂钰询问。
南荣明徽留给遂钰的背影伟岸,他是南荣遂钰的父亲,更多的却只是元帅率领主将般的威严。遂钰崇拜南荣明徽,喜欢被他高大身影笼罩之下的仰望。
过不了多久,南荣明徽成为史书上的一个符号,一个印记,南荣遂钰便再也记不清父亲的样貌,声音,包括举手投足。
他将变成遂钰心目中的虚幻的影子,所有人都在渐渐忘记南荣明徽。
等到了那个时候,遂钰再想追逐父母的痕迹,便已只剩遗憾。
萧韫扶着山石缓缓站起,踉跄着走向遂钰,他紧紧抱住遂钰,唇抵在遂钰耳廓,哽咽道:“南荣王的一切你都要记得,朕要统统告诉你。”
潮景帝从聪妙皇后身边获得了母亲之爱,从萧骋那里得到了手足之爱,在南荣王府度过漫长而温暖的少年时洸,他的人生固然坎坷,却比许多人都幸福。
“你能不能……不离开大都。”
皇帝试探道。
遂钰摇头,轻轻抚摸萧韫脸庞:“所以你只有一天告诉我父王的故事,也只有一天可以对着我哭。”
“萧韫,我也把以前你对我说的话还给你。”
事到如今,他才发觉萧韫对父王的感情远超他的想象,帝王的筹谋令他不得不隐藏情绪,但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
遂钰吻了吻萧韫的嘴唇,温柔道:“别哭。”
“还有我呢。”
萧韫勉强忍耐的泪水再度模糊眼眶,化作浪涛向他涌来,填满破碎的缝隙,撑得他头脑发胀,身体几近被撕裂。
第132章
遂钰陪萧韫坐在御花园的雨中,听断断续续他诉说许多有关父王的事情。皇帝本不是个喜欢说话,情绪外露的人,却在得知死讯后比他这个做儿子的还要崩溃。
从御花园再到玄极殿,一路不知走了多久,久到遂钰以为这路永远都走不完。
从中断的早朝起,至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说的人精疲力竭,听的人更不好受。
萧韫几乎是力竭昏睡过去的,遂钰很少这般用尽心思安慰一个人,明明他以前才是被保护的那个。
走出玄极殿透气,肩胛的酸痛令他倒吸口凉气。
“公子,你如果……”葛桐顿了顿,望着遂钰平静的脸不知该说什么,想要表达的话,也在见得神情后通通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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