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王的意思是叫两个孩子比试一番?”南荣明徽笑道,“阿隋习武尚短恐上不了台面。”
“南荣老弟真是谦虚,你膝下儿女个个出息,四公子必然也是人中龙凤。”
“……父王叫我们比试一场,可你爹看起来好像不太愿意。”步靳森仰倒,双手垫在脑后翘起二郎腿道:“看来他对你很没信心啊。”
“马奶酒从开席喝到现在,还是满满一杯。”
“南荣隋,你到底行不行啊。”
遂钰冷哼:“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
“幼稚?何为幼稚。”步靳森用食指戳了下遂钰,玩笑道:“你们鹿广郡的人真没意思。”
这是赤珂勒的地方,自然以赤王为尊。赤王手底下的那群人本就不是什么读书人,甚至还有人是从乞丐混混窝里被选出来从军的,街痞浪荡无所不能,头领说什么便是什么,一时起哄道。
“少主!来一个。少主!来一个!”
“鹿广郡敢接招吗哈哈哈!”
“我看那什么隋公子像是个姑娘,前几日那仗是他打的吗?”
“哈哈哈哈哈,我看他是被我们少主的气势压垮了吧!”
遂钰正襟危坐,眼眸轻轻一扫那几个起哄最厉害的,眉宇含着经久不散的未及眼底的笑意,轻飘飘道:“听说赤珂勒人以马背打天下。”
“既然诸位都像在下与少主打一场,若是拒绝岂不扫兴。”
步靳森立即来了兴致,猛地翻身坐起,整个人几乎贴在遂钰身上,说:“你同意了?”
遂钰手指轻扣桌面,轻快道:“是。”
“不过……”遂钰话锋一转,“既然赤珂勒是东道主,必然得以赤珂勒的习俗。”
“听说真汉子马背见真招,不如我们就比比谁在马背上待的时间最长,若是谁落地输了,就脱光衣服在草原裸奔。”
“如何?”
此话一出,场面霎时鸦雀无声,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着你,方才笑得最响亮的人此刻也噤声了。
宴席助兴常见,但南荣遂钰此言已经明显不是助兴。
都是天之骄子,无论谁输都不好看。
此种场合下了谁的面子都不成!
而居于坐席最顶的两位王,竟然无一人开口缓和场面。
半晌。
“叮铃。”
始作俑者南荣遂钰缓步走进场中,发间银铃轻响,他边走边拆掉铃铛,并抽出腰间缠绕的软剑,万众瞩目之中格外不怀好意地朗声挑衅道:“步鹿孤是森,赤珂勒的少主,你敢吗。”
步靳森眼中全是南荣遂钰。
南荣四公子背对着篝火,宽肩窄腰,橘红色火焰将他身形严丝合缝地包裹。他见过南荣遂钰的脊背,虽略显单薄却绝对有力,皮肉覆盖之下的肌肉蓄势待发。
此人样貌便像是草原之中捕得的那几只雪白兔子,无辜却足够吸引人,明明性格清冷薄情处处表现地不在乎且高傲——
但这份矜贵与睥睨之下,究竟藏着何种灵魂。
步鹿孤是森望着遂钰的目光逐渐火热,大手一挥高兴道:“既然四公子同意,本少主也没意见,来人备马!”
公平起见,马使用附近马场主所圈养的马匹,会场很快被清理开来,仆人们将宾客宴席挪后几十米,让出条宽阔的大道。
步靳森与遂钰分立两端,众人屏息,赤王亲自作裁判,手执裁旗一声令下:“开战!”
二人之间隔着篝火,越过熊熊燃烧的烈焰,遂钰看到赤珂勒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战斧。
他略活动手腕,从腰间抽出软剑。
此剑名为灵光,自腰间缠绕的剑鞘抽出之时犹如灵光一现,剑身连接着剑柄的上半段并未开刃,剑柄呈弯月状,尾端尖锐状若蝎勾,剑锋凝聚于剑后段,大约一寸长,遂钰便是使用这部分给予敌人致命伤。
教授他剑术的师傅说过,他骨头不如别人粗,自小也并未真正锻炼过力气,只是在轻功多有钻研,因此轻盈是他的优点,可与敌方比速度。而这也是战场中的致命伤,一旦被拥有绝对力量的战士抓住,拧断喉咙也就是瞬间的事。
步靳森善用重兵,与遂钰是为极端,且双方都在马背之上活动,若是被步靳森直接拉拽下马……
遂钰深呼吸,轻轻吐出口浊气。
上次大庭广众对战,还是在大都的宫宴上,燕羽衣杀至萧韫身前,他用尽全力勉强抵挡,且燕羽衣多半是在试探,并未用出全力,反倒是以旁观的姿态试探他的招式。
手指抚过剑身,遂钰缓缓抬臂,灵光旋即被带起,手腕扬鞭似地举过头顶,柔软剑身随之散发出独特的柔韧飒飒声。
唰!!!
遂钰狠狠甩下,剑锋瞬间变得笔直,仿佛拥有灵智与生命。
“好神奇的剑!”有人赞叹出声。
“令公子所用武器奥妙无穷,听说世上有种特殊寒铁,可比裳柔软,亦坚硬如寒冰,那软剑莫非寒铁所制?”
南荣王失笑,举杯饮酒乐道:“本王这小儿子在家中向来任性,来去自由谁也管不住他,鼓捣兵器也背着人做,待比试结束,将他叫来再问也不迟。”
话音未落,宴席内突然有人激动起来,高喊道:“少主动了!”
“少主打败他!!!”
“少主威武!”
步靳森率先策马出击,长驱直入向遂钰攻来,遂钰自原地巍然不动,眼睛却时刻紧盯着步靳森手中的战斧。
咔啦——
步靳森接触遂钰的瞬间,兵刃相戈,软剑擦过战斧斧面,遂钰手腕勾住灵光弯月剑柄,剑柄连带着剑身调转方向,爆发出刺耳的摩擦。
同时,遂钰双臂用力,单脚借力腾空,抓住步靳森的肩膀,整个人将重心完全放在对手身上。
马匹骤然接受双重力道不由自主地向后趔趄,遂钰脚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与步靳森面贴面只余瞬息,从他头顶越过,眨眼功夫来到步靳森身后。
腕部也并未全然未作策略,弯月伴随着手部的调转以蝎尾尖端对准步靳森,步靳森不得不整个人向后仰去,战斧卡住灵光剑身,做出翻卷的动作。
剑身被往外勾,遂钰反手抓住剑柄失去偷袭机会。
风声呼啸,草原内的空气携带着清爽的青草味,以及光亮未及之处所蔓延而来的深幽的森森寒意。
步靳森大手死死抓住遂钰左臂,强迫遂钰只能小范围活动,避免他再次从他头顶越过。
对于南荣遂钰的情报,步靳森所获甚多,却没有一件能用。
南荣遂钰带兵作战,气势风格远南荣王府那几个天壤之别。
肃杀,血腥,冷漠。
西洲人称他是从阎王殿爬至人间的恶鬼。
带兵不过两年,便能获得如此恐怖血腥的称呼,其中或许有南荣军的故意宣扬,但既然西洲认可,想必是有几分可怖在身上。
与南荣遂钰对战的军队,并未有人举过白旗。
因为他们根本活不过投降之期。
当年世人提及燕羽衣,便会随之聊些有关南荣遂钰的事情。无非可惜他困顿大都作一无能质子,或是感叹唏嘘南荣王府如此威名赫赫,到头来却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燕羽衣打仗全听洲楚,对君主绝对忠诚,而那位洲楚的太子又娶了燕羽衣的妹妹,二人之间亲上加亲,太子又仁善,因此燕羽衣作战点到即止,敌人投降便清点战俘鸣鼓收兵。
现在南荣遂钰好不容易回来了,像个疯子似的,反倒衬托得西洲那位小将军清新脱俗。
做过御前行走,朝堂与文臣斗法,现在来到边疆活像是变了个人。
步靳森抓住机会,大声道:“你想杀我!”
遂钰冷哼,灿烂笑道:“你命里缺死!”
一月后,大宸与赤珂勒签订的新五年契约被快马送入大都,皇帝在朝堂上嘉奖南荣王府,并肯定鹿广郡近年功绩,吏部统计百官考绩送入内阁监审。
皇帝下朝一路向御书房走去,陶五陈小跑跟在皇帝身侧,笑道:“这次听说小公子也做了不少贡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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