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没有欺负我,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
遂钰声音虽轻,但南荣臻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威胁。
正欲继续说什么,沿途突然冲出一道娇小黑影。
南荣臻勒马,扬戟将遂钰护在身后,警觉道:“谁!”
“大哥哥,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
年龄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衣着褴褛,浑身脏兮兮地抱着一筐草药,拦路哭道:“我娘马上就要病死了,你们有马,求求你们带我去城里,呜呜呜。”
城里?
遂钰与南荣臻对视,南荣臻缓缓收戟,怕吓着孩子。
“二爷。”南荣臻身边的亲卫低声询问。
“是否要属下先盘问一番。”
南荣臻正欲说什么,小女孩见他们没反应,下定决心般紧了紧怀中的竹筐,陡然尖叫着向他们冲来。
咻!!!
南荣臻猛回头——
遂钰手持从亲卫那取来的长弓,箭已离弦,人却仍旧保持射击的姿势。
伴随着惨叫,紧跟其后的,是轰然炸裂的火光。
人体残渣伴随着爆炸飞溅,南荣臻眉心一跳,甚至来不及询问遂钰为何突然对孩子出手,瞬时脸色阴沉,怒喝道:“火药!”
秀州竟还私藏火药!
遂钰见那小女孩的瞬间,脑海里突然回荡萧韫曾经的告诫,以至小女孩向他们奔跑,毫不犹豫地松开对准她的弓弦。
会有人用小孩作为诱饵,吸引善良的士兵落入圈套,死无全尸。
遂钰冷眼瞧着远处血肉模糊,收弓调转马首淡道:“二哥,恐怕我们回去不去了。”
“既然宗祠已经察觉我们的踪迹,派人守在这,任凭我们怎么躲藏,也不可能顺利抵达城门。”
“那是个孩子,未来还有几十年要活。”南荣臻并非不理解遂钰的做法,只是方才尚还有回旋劝解的余地。
“二哥,忘了告诉你。”
遂钰笑笑:“大都许多人,背地里都骂我是皇帝座下的走狗,虽说这话传到王府耳朵里,你们也大抵觉得是污蔑,不当回事。”
“我是御前行走,并非那等只吃空饷的废物。”
“我的判断告诉我,此人该杀。”
“那么——”
“他便不会活着看见黎明。”
“现在,我说我要回去救驾,你拦不住我。”
遂钰一指尸体,冷笑道:“他们也是。”
第111章
南荣臻有些被遂钰的气势吓到,并非他那箭施展的有多高明,而是讶异他竟然真能毫不犹豫一箭穿心。
遂钰握弓姿势很标准,看得出是用心练习过的,但弓箭须得配合使用者的力道制作,重弓对遂钰而言,还是负担太大。
离弦的瞬间,反作用力同时加强还给操纵者,遂钰震得双臂发麻,尽量避免牵扯伤口。
他若表现得太弱,难免令南荣臻分心,既要入战场……等等,遂钰忍耐着手指肿胀感,忽然愣住了——
我为什么要去战场。
若论局势判断,萧韫的做法是当下最正确的选择。
南荣臻支持,其中也不乏是南荣臻自己好战,若此刻来的是南荣栩,或许还会持反对意见。
偏偏是南荣臻。
“遂钰,遂钰?”南荣臻见遂钰盯着贡献看,以为他想到了什么,道:“想必城内一定埋了更多的火药,你还是……”
“二哥,你猜历来皇帝为何要设御前行走一职。”
遂钰忽然说。
他将弓还给亲卫,甩了甩仍麻痹不已的胳膊:“因为皇帝需要挡箭牌。”
世家子弟,又文武双全,十多岁放在皇帝身边培养,最好成为股肱,也是拿捏朝中重臣的武器。
身份贵重的好处,大多是以其宗族背景震慑他人,家族的庇佑下乘凉,拿着皇帝的圣旨招摇,必要时还能为皇帝挡剑。
这就是御前行走。
“若皇帝死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
对,没错,因为我是皇帝的近臣,遂钰边说,边在心里想。
皇帝在哪我就得在哪,所以不能独自离开秀州,前往江衡避难。
“可我怎么觉得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心中早打定了回主城的主意。”南荣臻不假思索,脱口道。
他不是个藏心思的人,并不喜欢父王兄长那套做派,有什么便说什么,藏着掖着难免生嫌隙,倒不如一并坦白,日后也好行事。
遂钰看着是个乖巧,不爱说话开玩笑的性子,没想到比家里那两个成精了的还难搞。
他喜欢笑,但垂着头又显得委屈,南荣臻这几日就没怎么见过遂钰有过什么大悲大喜,总是表现地强吊着精神,懒懒怏怏。
遂钰摇头:“我说现在也没想好,二哥信吗。”
他好不容易活到现在,眼见能趁乱回家,却又想到萧韫在城中,他虽是个混账,但吃穿用度待自己不薄,若真将他丢在秀州。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遂钰扪心自问。
皇帝单枪匹马前来祭坛带他离开,他现在却在王府亲卫的披荆斩棘中,被簇拥着狼狈逃回鹿广郡。
不待南荣臻说什么,远处陡然爆发更剧烈的轰鸣,狂风扬起砂砾,遂钰下意识闭眼,用受伤的那只手遮住双眸,耳边回响萧韫前夜莫名其妙的那些问话。
“边走边说。”原地迟疑只能徒增变故,南荣臻扬鞭一拍,遂钰的马便迅雷闪电般冲了出去。
“啊!!!”
遂钰下意识尖叫。
南荣臻抻着身体,将手放在眼前作眺望状,远远地,听到遂钰抓狂道:“为什么不拍你自己的马!”
南荣臻哈哈大笑,长戟在掌中挽了个漂亮的戟花,乐不可支地向遂钰的方向追去。
“臭小子,你的马也是从我营里拿的,我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南荣臻!!!”遂钰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整个人近乎趴在马背,强忍耐颠簸,咬牙切齿。
怪不得是被送去涂涂关的人,这样的性子,再冷静的人也会抓狂!
遂钰没有迎风流泪的习惯,眼泪水却止不住地往出流。南荣臻带来的不全是军中繁育的名种,遂钰这匹,便是他亲自驯养的烈马。
南荣臻并不乐于唾手可得的东西,好养豺狼虎豹做宠物,雄鹰烈马不在话下,自然也多源于南荣王的纵容。
家中子女,只有南荣臻活得恣意。
南荣臻追上遂钰,两马并驾齐驱,遂钰强忍破口大骂的冲动,心中反复强调,眼前的这是自家二哥,并非什么随意弹劾的朝臣……若是不相干的朝臣,他南荣遂钰若是不将对方拉下马,简直誓不为人!!!
他深呼吸,让自己心情尽量平静,紧紧抱着马脖子避免被甩出去。
耳边狂风呼啸,猎猎作响,树梢的光影穿过飞扬的发隙,遂钰却热得满头大汗,再看南荣臻,满面畅快笑意,乐不可支地指着他的脸。
南荣臻:“你这样的,怎么被陛下选中做御前行走,莫不是陛下有把柄在你手里?”
“南荣臻。”
遂钰一字一句:“我不会,绝不会。”
“放过你!”
南荣臻哈哈大笑,调转戟身,在遂钰后腰不轻不重地打了下,说:“行了,你既坚持要回去救驾,我便陪你走一遭,被敌人挑下马可别哭鼻子。”
遂钰从牙缝中蹦出来个“哼”字。
“皇帝势必出兵,并非因秀州宗祠独大。”南荣臻瞧热闹瞧够了,腾出手帮遂钰坐正。
快马疾驰间本不该腾手做别的动作,这对纵马者技术要求太苛刻,艺高人胆大的不多,南荣臻便是其中一个。
“皇帝为何急着收复秀州,你可知原因。”
遂钰在南荣臻的帮助下,逐渐缓和过来,面色也没方才难看了。
“他是机会主义者,父王很早便这样评价过。”
见遂钰面露茫然,南荣臻解释道:“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才能成为杀伐果决的皇帝。现在这位陛下还未称帝前,不择手段,成王败寇便是他的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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