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战?陛下未动,谁敢贸然上前!王大人你是吃酒吃傻了吧。”
被称作王大人的文臣立即涨红着脸反驳道:“就这样干看着坐视不管吗!”
乐师指下音调一转,箜篌为引,萧声追逐。
此曲遂钰也学过,前篇为西洲民谣,后段意境若萧瑟空旷的平原,也有沙漠戈壁的寂寥,更似——
“唉。”遂钰轻叹,略紧了紧袖口的束带。
南荣栩按住遂钰的手,严肃道:“你要做什么?好好待着,别动!”
当啷!!!
琵琶声起,遂钰身随心动,燕羽衣则在电光火石之间冲向潮景帝,只见御前行走突然出现在潮景帝身旁,反手抽出帝位之后,架在金丝楠木之上的宝剑。
银光砍断噼啪燃烧的烛火,裹挟着顷刻凝固的蜡液。
但在下一秒,细长银剑与雷霆剑爆发出剧烈碰撞的瞬间,雾白色的蜡珠陡然震碎,残片四散飞射而出。
灯影摇摆,遂钰反手还击,单脚踩住皇座一角,身体借力前倾,扬手狠狠劈下。
燕羽衣向后飞撤,百无聊赖的眼神总算流露几分兴致。
铛!
铛!
铛!
遂钰乘胜追击,不给燕羽衣喘息的机会,双剑连环摩擦,竟快得看不清剑影,偶有明黄色火星闪烁。
前篇民谣,后篇战曲。
琵琶本就是杀伐凌厉,代喻刀光剑影的乐器,配合剑声清音,此处不是战场,更胜战场!
两人并未缠斗多久,再继续便真正有冒犯皇帝的意味,燕羽衣手持雷霆道:“南荣府,鹿广郡。”
“不。”
遂钰站在距离萧韫三米的地方,恰好能令殿中诸臣,以及西洲使团看清皇帝尊容。
素日含着百般笑意,与群臣周旋的脸,终于变得像是挂着绕梁三日不化的冷冽寒霜。
与燕羽衣方才刁难他时的表情,有过之无不及。
“本官只是御前行走而已。”
说这话时,遂钰藏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他强忍被燕羽衣攻击震荡的不适,继续道:“燕将军剑术了得,该继续观赏歌舞了吧。”
“自然。”燕羽衣收起雷霆剑,松口道:“四公子身处大都仍有如此技艺,本将怎能不给四公子面子呢。”
张口闭嘴鹿广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南荣遂钰是南荣氏。
未经皇帝允准,南荣氏贸然回击,这是不敬陛下的违逆。而作为御前行走,有护卫皇帝之责,在判断皇帝安危有所威胁时,可先斩后奏。
这是本质的区别。
好一个燕羽衣!
遂钰咬牙切齿,面上仍装作大度,并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年纪相仿,燕羽衣却比遂钰多几分冷硬,即便笑着,也像是企图抽刀将人捅个对穿。
西洲太子拍手称赞:“英雄出少年,四公子剑术了得,日后若有兴致,可与燕将军多多切磋,你们同辈,想必有许多话可说。”
那么你呢?
遂钰快步双手奉上软剑,朗声道:“臣不知是否扰了陛下观剑的兴致,还请陛下责罚。”
话罢,他抬头。
皇帝单手撑着下巴,沉沉笑出声,“过来。”
陶五陈走下台阶,遂钰将剑交给他,正欲抬脚时,潮景帝起身,右手端着一杯酒,缓步来到遂钰身前,道:“朕从不知爱卿竟有如此剑术。”
“臣身为御前行走,日夜不敢懈怠,时刻将陛下安危记挂于胸。”遂钰不卑不亢道。
“很好。”
萧韫满眼笑意,“朕向来惜才,更愿意给青年才俊大展宏图的机会。”
“既如此,便兼任京城巡防要务,入军中历练一番。”
言出,诸臣哗然,就连南荣栩也略微有些坐不住了。
近日巡防营将领换得勤,明升暗降之人数不胜数,巡防营徐都统身边还缺个副都统,副都统官至四品。
潮景帝这是要直接越级,将南荣遂钰安插进巡防营,直任四品官员,可上朝参与决议。
南荣栩瞳孔微缩,遂钰理应不会武功才是,御剑手法与身形,根本不是寻常武者惯用的招式。
这是一击必杀,经常出现在战场的剑诀。
他不由得将视线投向萧韫,皇帝面带笑容,看着遂钰的眼神有欣喜,更是欣赏,像是工匠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
“陛下!”顾不得姿态,南荣栩拍案而起。
遂钰顺势高声谢恩,遮盖住南荣栩的音调:“谢陛下!”
朝局如此,无人胆敢逆流而上,随波逐流不被大势所趋成为飞灰,让人当做垫脚石便已是万幸。
遂钰从未想过被南荣氏庇佑。
他所得到的朝夕,皆为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中苟且偷生的一隅。
鹿广郡是他的家,却并非只是他的家。
早在西洲抵达之前,遂钰便开始正儿八经学习剑术,素日萧韫教他的也都铭记于心。
萧韫是帝王,却并非沉沦声色的昏君,他将所有人视作棋子,每一步皆有谋划。
左手剑,右手剑,遂钰都会。
战场不会因为战士受伤无法提剑而宽容,萧韫胸膛前最深的伤,便是他只会使用右手剑的下场。
“遂钰,你要学会如何使用武器保护自己,若有人断你右臂,你便要用左手还击。”
“若左手被撕裂,你就要用右手报仇。”
遂钰微微闭眼,耳边回荡着萧韫当初对自己的教诲。
今日出尽风头,他与萧韫再也说不清了,瞒得过诸臣却瞒不过南荣栩,瞒不过整个南荣氏。
他名为南荣,却甘愿成为皇帝的亲信。
宴散时分,遂钰的新官服便已送至眼前。
陶五陈笑道:“请公子去御书房候着,陛下有要务交待。”
官服做工精细,并非一夕的功夫,明显是潮景帝早已谋划好的。南荣栩脸色极差,冷道:“还请公公回禀陛下,遂钰体差,还请余一日清闲。”
“老奴只是个传话的,哪敢私做主张。”
陶五陈:“不如世子亲自去陛下那——”
“我去。”遂钰拉住南荣栩,摇头道:“我去,还请公公带路。”
“遂钰!”南荣栩怒道,“回家!”
遂钰不敢看大哥的脸,他甚至觉得下一秒就要被南荣栩一巴掌掀飞。现下趁着群臣未散,南荣栩也不会当场给他难堪,他求救似地望向褚云胥。
褚云胥心领神会,连忙道:“今日我也累了,遂钰有差事便先去吧。”
她牵起南荣栩的手,用力握了握,南荣栩怒气未散,顾着褚云胥的身孕,“明日你最好能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目送南荣栩离开,直至他们彻底在眼前消失不见,遂钰才挪动脚步,道:“走吧,陶公公。”
御书房灯火未明,遂钰抱着官服走进书房的瞬间。
哐当——
眼前黑影晃动,遂钰后背一凉,脚底腾空,被人拦腰抱起。
紧接着,滚烫的吻如骤雨倾泻而下,吻得他喘不上来气,近乎于窒息。
萧韫的手摸到滑腻冰凉的官服,唇齿紧紧贴着遂钰的脖颈,用气声笑道:“朕恨不得在宴上就扒了你的衣服。”
遂钰胸膛起伏,紧紧攥住萧韫的衣襟,“你敢。”
“怎么不敢。”
“朕还想就地将你藏在深宫之中,遂钰,你不知道你剑舞的时候,西洲太子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你。”
“朕真想,真想……”
刺啦——
遂钰上身一凉,御书房暖炉并不能保温,他不悦地推搡萧韫,“冷死了!松开,你给我松开!”
欲拒还迎本就是极其招惹的姿态,更何况时方才出了风头的年轻公子,如玉般的面庞,仍携带着未散的冷峻。
这是与床榻间面色绯红截然不同的神态。
就连萧韫也鲜少见遂钰如此生动。
他一拍遂钰的屁股,边往后殿暖阁走,边笑骂道:“小东西,别以为今日立了功便可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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