诓世(174)
谈玄轻咳一声:“不是,你这也太肉麻了吧?”
裴戎咬了咬牙,迫出四字,掷地有声:“愿赌服输!”
谈玄摇了摇头,悲剧,谁没事儿会跟尊主这种天命主角打赌,这不是上门送菜么?
谈玄咬着笔,看着裴戎做女红,不禁看得如痴如醉。
忽然灵光一闪,喊道:“阿戎。”
裴戎挑起眼皮,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谈玄笑眯眯道:“站起来。”
“做什么?”裴戎不解。
谈玄弯了弯眼睛,目光特天真,特无邪:“哎呀,不会晃点你的啦。”
裴戎无奈:“别拽袖子,我自己起来。”
裴戎将手里的东西丢进簸箕,搁在桌上,起身走到人前。
谈玄笑眯眯地围着人转了几圈,口中像是念经似的喃喃自语,能含糊听见“胸怀伟岸……直如青松……细可一手而拢……翘似笼中馒丘……啧啧”等语。
随后,谈玄慢悠悠地抓起簸箕里的软尺,将从人头到脚量了个底朝天。
然后心满意足地转回里间,须臾传出奋笔疾书的沙沙声。
低头看着自己被人拍过的胸口,裴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且说,茅庐中乃是一孤女,名唤蓉蓉,本是世家贵女。年初爹娘皆殁,被叔伯逐出家门,在荒山中结庐守陵。本是冰清玉洁一仙葩,怎堪受风霜摧折……
——蓉蓉眸长而狭,水翦双眸点绛唇,妙手写徽真。结辫环过靴肩,发簪白羽。看似沉静婉顺,但内性刚烈。
面对公子引逗,眉凝霜色,侧身不理,却任是无情也动人……
——公子与蓉蓉三更共饮。蓉蓉不胜酒力,潮红满面,露娇憨醉态,伏倒桌面,揉着一抹雪敷似的□□。薄唇水光淋漓,连声呼“热”。
公子不知是否因为多饮了几杯黄汤,手失了准头,滑至蓉蓉锁骨下三寸处,一把握住,攥得人嘤咛一声,软倒人怀。
白裙解去,露出雪缎长腿,直如玉杵……
正是“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谈玄正写得兴致昂扬,潮红满面。
忽然,一条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毛绒绒的脑袋从背后冒出来,好奇探看。
“谈命主,你在写什么?”
谈玄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心噗通噗通狂跳。
好在他是什么人,苦海命主,璇玑云阁的崇光公子。什么“一朝得法天下惊”,又什么“平生不识谈崇光,便称英雄也枉然”,说得就是他。
各种大风大浪,什么样的没见过?
他淡定地一挥胳膊,惊呼:“哎呀,墨洒了。”
只见纸上污出大片墨迹,遮掩住原本字迹。
穆洛吓了一跳,赶紧抬起双手,一蹦三丈远:“我不是,我没有,跟我没关系!”
穆洛小心翼翼地瞧谈玄脸色,揉搓着手指,不安道:“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穆洛殷勤地擦净桌案,铺纸张,抓起墨锭,讨好道:“我替你磨墨吧。”
谈玄默然不语,在人背过身时,露出一丝尽在掌握的微笑。
穆洛不是个讲究人,成天穿着他那身破旧皮袄。
裴戎曾经想拿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下,但穆洛抱着床柱死活不干,大声嚷嚷那是他身份的象征。
以前,谈玄也不同苟同这位刀戮王的癖好。但今日一看,却觉得此衣甚妙。
胸襟大敞,那一身锃光瓦亮的腱子肉无所遁形,该凸的凸,该翘的翘。
不知去哪里混了酒回来,锁骨与胸膛上还有未干的湿痕,十分伤风败俗。
当穆洛磨完墨,就一溜烟儿跑到裴戎身边,大大咧咧地拿个脚凳坐了。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
当然咕咕咕的只有穆洛。
裴戎腰背像是插了铁条一般,挺得笔直,目光冷凝地一下一下行针,将手里的荷包扎得千疮百孔。
谈玄笔锋一转,顿时思如泉涌。
——蓉蓉有一孪生姊妹,名为落落,两人性情迥异,蓉为冰,落似火。
落落时常跑来草庐,与蓉蓉作伴,谈天说地,为姊妹解闷。公子为避嫌,常不与落落照面。
起料落落是个有风雷禀性的女子,言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邀公子共席……
——松挽长发,袄子半掩半开,露着殷红抹胸,高耸雪铺。裙子下露出一对金莲,或并或翘,没有半刻斯文……
——在石头间垫着红纱,揽颈而卧,头枕一包芍药花。双腿羞涩微分,嵌入人身……两条玉腿肩上扛,你不摇来,我也摇……
正是“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谈玄正写得醉生梦死,大门哐当一声打开,顿时萎了,差点儿没死成。
独孤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独孤左右扫了一眼:哟,都在这里躲懒?
独孤:都跟我走。
穆洛迷惑:去哪里?
独孤笑:走就是了,总之有好事。
裴戎漠然翻弄着手里的荷包,像是在折腾一具惨不忍睹的尸首。最后一针,收线打结,塞进怀里。
站起身来,跟在独孤身后。
第162章 咩哈哈的番外2
裴戎昏昏沉沉地醒来, 脑子仿佛被搅成浆糊。
坐起身时, 脖颈僵痛, 好似睡落枕了一般。
一面揉着脖子,一面回忆此前发生了什么。
好像独孤说有好事, 几位部主前后脚去往内岛众生殿。
谈玄那小子一路上跟独孤逗趣:“独孤兄,你背上这鹦鹉养得有潜龙在渊之姿,你今天这身穿得真是尽握天地宇宙呀。”
穆洛与依兰昭叽叽咕咕,他兴奋道:“我在大漠就听说过甘霖妙雨祭的名头, 是苦海最重要的祭奠,有什么好看的节目么?”
依兰昭笑眯眯道:“我们的节目可多, 可刺激了。”
“大前年是独孤表演在半个时辰内,如何快而准地剥下一百来张人皮。前年是拓跋松开苦海防卫, 放一些宵小之徒潜入三岛, 以他们为猎物,举办了一场狩猎大会。”
“去年则和平得多,尊主与民同乐,在月海之间演绎了一出天魔舞。同时, 当时还是刺主的裴大人舍出皮肉,同尊主&$fyig*/[;l#鸡笼警告#到天亮。”
穆洛茫然:“什么什么到天亮?”
依兰昭想了想, 左手比了一个圈, 食指对准那圈就要顶入。
裴戎状似无意地从她身后走过,拇指抵住刀镡一拨, 一刀捅了她的肾。
这种集体活动中,拓跋飞沙总是很不合群地走在一边, 目光如怨如诉,盯得几人后背发凉。
魏小枝搓了搓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心里直冒冷气:“他这是什么毛病?”
裴戎倒很淡定:“他恨我。”
魏小枝转头,问了独孤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如果你恨一个人,应该是什么表现?”
独孤冷下目光,抽出刀伞抖开,一个马步扎得虎虎生风,左一个黑虎掏心拳,右一个勾魂索命钩,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说。
魏小枝合掌一拍:“不错,这才正常嘛。”
魏小枝说:“可是我瞧,拓跋那厮天天尾行于你,夜夜在你房门外蹲点。”
生主一想到此事,就想感叹人不可貌相。
他在一次起夜中,路过裴戎房门,无意间撞见一个鬼影,以为是同好。
便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想要同人交流一下,怎样偷窥才能无形无迹,没有被人抓住狠揍的危险。
孰料,手一搭上肩膀,把那黑影吓了一跳,顿时一连二十八个筋斗翻出墙院,消失无踪。
就在魏小枝感叹“好腰力,好身法”之际,发现这偷窥者在地上遗落了一本书册。
弯腰拾起,拍去尘土,打开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只见这册子密密麻麻写了好几万字,详细记录裴戎腰围多少,胸围多少,臀围多少,体重变化怎样,每天几点起床,起床第一件事是什么,出门先迈哪只脚,吃麻 婆豆腐要放几分辣,辫子喜欢编几节,簪的白翎取自哪一只鸟的哪一个部分,衣服喜欢几成黑,晚上做那事是用左手还是右手,时长多久,硬度几何,一年几次,是 否有特别癖好……
魏小枝顿时惊为天人,第二日立马登门,想要拜师学艺。
但被阴着脸吃早饭的拓跋飞沙,拿起筷子残忍地扎个对穿,丢出大门。
魏小枝呕了一口血,蠕动蠕动地把自己缝补起来,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想着,本想邀请拓跋飞沙做“裴戎同好盟”盟主的,自己、谈玄、独孤、商剑子都要听他的,这多有面儿多威风啊,他怎么就不肯呢?
裴戎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册子是拓跋飞沙的?”
魏小枝笑得志得意满:“那傻缺在尾页留了一行小字‘戮部绝密,拾到者请送至拓跋戮主处,必有重谢’,哈哈哈哈哈……噗。”
裴戎将人捅穿,淡定地捻去溅在脸上的血迹,狭刀缓缓抽离,转头冷睥独孤:“你也是那什么同好盟的成员?”
独孤赶忙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我早已退盟。
裴戎挑眉:“什么时候?”
独孤叹了一口气,失落道:在我知道,我一辈子都当不了御众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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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记忆不甚清晰,好似看见李红尘雪衣阔袖,赤足立在天海交接之处,风起浪涌,摇曳着衣袂如雪涛。
他侧身回眸一眼,海面层层塌陷出漩涡,将众人一并吞吃。
最终,从这个陌生的地方醒来。
裴戎目光渐凛,准备侦查四周,探过底后再做打算。
然后,他看见一个“雪人”向自己缓缓走来。
裴戎暗中扣住狭刀,心神戒备。
然后那“雪人”在他身前站定,优雅地抖落一身雪裘,露出素白的,春日才穿的薄衫。赤脚走在雪里,没有冻出青紫,光泽白皙。
修长无暇的手指递到裴戎身前,“雪人”身微倾,另一手拢住自己松松散散的衣衫。即便如此,被人溜到了一眼。
裴戎面颊微红,怔怔瞧着对方发丝垂落,露出半截耳垂,与尖儿上胭脂色的痣。
裴戎喃喃唤道:“红尘……”
李红尘淡淡一笑,如月破云,稳健有力地将人从地上拽起。
裴戎稀里糊涂地跟随他来到一个雪崖间的洞窟,里面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盘腿而坐。
见李红尘进入,和尚口诵佛号,笑问:“李道君,这位檀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