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纪询压根没有明白霍染因在说什么。
他还困着,脑袋里有辆拖拉机,来来回回,轰隆轰隆。
他只知道对方嘴巴张张合合说了好一会,又抓住了个关键字。
“你的袁队”。
他撇嘴,说话。
“袁越不是我的。是你的!你们不是刚过了不眠的一夜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拖拉机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脑袋疼,靠着门框就想睡下去,虽然睡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人生本来就是个受折磨的过程。
霍染因一阵无语。
“纪询。”
他叫他的名字。
这声纪询倒是听清楚了,名字对人而言有条件反射般的刺激。
纪询勉强撑起打架的眼皮,朝霍染因再看一眼。
“干嘛?你叫我我也不会现在和你去工作的……嗯,等我睡醒,睡醒再说。”
“你又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工作?”霍染因反问。
“难道不是吗?”纪询嗤笑,“工作,工作,工作,你是嫁给工作的男人。你和袁越一定要牢牢握好彼此的手,不要分开,不要祸害正常人……嗯!”
霍染因走近了,站得很近。
突然产生的压迫感,让纪询眨下眼。
原本结结实实罩在眼睛上的黑纱布,剥出个线头。线头抽着抽着,把黑纱给抽掉了,纪询的视野变得清晰。
他看见了霍染因的脸。
对方的头发有些乱,在工作中一贯用发胶梳起来的额发,经过了一夜不眠的折腾,发胶也失去了效力,让一两缕头发当了漏网之鱼,从发群中掉落下来,虚虚搭在霍染因的额上。
清晨六点,太阳出来了,但还没积蓄起白天的热力,天色还是浅蓝的昏蒙。
昏蒙中,霍染因凑上来,嘴唇轻动。
他像要说话,又像要吻他。
这还像个梦。
模糊的,朦胧的梦。
但不是噩梦,这是个难得的,平和的,带着三分瑰色的梦。梦里的男人脸上带着泪痣,那枚浅色的痣,像印在脸上的一点魅惑的光,一道勾人闪;而他的唇,则像是落在雪地里还残留着霜色的花瓣。
花瓣印上他眼睛。
霍染因在靠近纪询的时候摇摆了那么一下。
他在考虑是吻他的唇,还是吻他的眼。
后来他决定吻上那双半合不合的眼。
他吻上它,吻它透亮的瞳孔,吻它瞳孔中沉眠的灵魂。
天色微蓝,他吻上纪询。
对方的眼睫在他唇上猛地一挣。
瘫在门框上眯眼打盹的猫咪,炸竖了毛,瞪圆了眼。
纪询站直身体,彻底醒了。
霍染因迎着纪询震惊的眼,似笑非笑:“纪询,你也挺好逗的。这么好逗,也是会被人骗的。”
第六十四章 我诱惑到你了。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清晨,一阵扰人的铃声把刚刚睡下蔡言惊醒。
他睁开仿佛被胶水黏住的眼皮,扫一眼时间,再侧耳辨认,突然像离了水的鱼,在床上重重一弹,弹起来了!
他三步两步跑出室内,正好看见他爹站在大门位置,琢磨着他新安装的电子猫眼,还回头问他:
“这东西大早晨就开始叫?怎么关上,是不是坏了?”
“你不懂,快让开,别碍事。”蔡言急迫地把他爹推开了。
六点的清晨就在门外长久停留,导致电子猫眼拉响警报,除了上回丢死猫的人外,还会有谁!
好家伙,上回没准备,让你得逞了,你倒来劲,居然敢来第二次,没完没了了是吧?
这次我就做个Vlog,让你出名!
他迅速将放置在角落的手提摄像机拿出来,握在手中,再向前一扑,将门打开!
“我看你还敢往我门口丢死猫——”
摄像头怼到了穿制服的警察脸上。
蔡言:“?”
上门警察看了眼摄像头:“不用这样,现在我们执法都带着执法仪,你有需要,我可以全程打开。”
蔡言:“呃……不需要。”
警察很和气:“没事,开着吧,免得回头有事说不清。死猫是什么情况?怎么不报警?”
“没什么情况,就是……邻里纠纷。”蔡言迅速找到借口,“一点小事,警察忙,我自己能解决,不麻烦你们。”
但蔡恒木在背后插话了。他爹总是在不恰当的时间说不恰当的话。
“我就说你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还让我少出门注意安全。原来是有人来我们家丢死猫?”蔡恒木,“你们别听他瞎说,我家邻里关系好的很,没人会跑来丢死猫。肯定是他当什么UP主,在网上得罪人了,别人才送他死猫。”
“哦?老蔡,你儿子的ID是什么?”警察问。
蔡言想要捂住蔡恒木的嘴,但是蔡恒木的嘴永远那么快,永远没经过大脑,不论他强调多少遍不要随便把他的网络ID说出去都没有用……!
“他的ID倒是便宜好记,叫半颗白菜。”
蔡言感觉经历了一场尴尬性死亡。
警察们看向他,和气的表情严肃了些:“在网上做汤志学案子解析的就是你?”
“是我。”蔡言板着脸。
“你的视频泄露了太多不该泄露的内容,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按照规定,我们要对你进行批评教育。”
蔡言准备了一箩筐反驳的话。
但是警察们话锋一转,脸上的严肃又如夏日里的冰淇淋般,冰和水都在太阳下融化了,只余下甜蜜的糖渍挂在他们和气的笑脸上。
他们的视线轻飘飘掠过了他,投向他的身后。
他听见这些警察说:“不过今天我们过来不是为了这件事的,这事后头有人找你说。老蔡,大清早上门,是给你送个特大好消息的,多亏了你,汤志学的案子破了!”
汤志学的案子告破了!
蔡言精神陡然振作,但一瞬的振作又带出了更多的怪异。
为什么要对老头说“多亏了你”?
这老头这几天里难道有干什么?难道不是喝茶看报遛弯打屁?
警察是不是找错了人,就算要感谢,也应该感谢他……才对吧?
蔡言木木转头,看见蔡恒木脸上堆满了虚假的客套:“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能破案都是你们的功劳,打个电话通知我就好了,哪用特地上门,怪隆重的……进来,快进来,都坐,我给你们泡杯茶。”
因为接下去还有不少事情要交代的,警察们倒也不客气,进了门。
蔡恒木烧了水,又给大家倒了茶。
蔡言看着挪到自己面前的茶杯,澄黄的茶汤映着他澄黄的脸。
他听见警察说:
“这陈年老案终于破了,你又在这里头居功至伟,局长的意思是,就由我们和你一起去汤志学妈妈那里慰问,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太,再给你颁发给奖状,一起拍张合照。”
“哈?破案是警察的功劳,我上门干什么?我不去。”
他爹的声音,倒说了句有自知之明的话。
“这是局里的决定。该是你的,不许推脱。”
他爹沉默了,半天,哼哼唧唧说:“我想想,我想想,我先上个厕所,你们继续喝茶。”
喝个屁!
蔡言忍不住了,他猛地抬头,挥掉脑海中那张泛黄的脸面,不忿又不解问警察:“我爸他到底干了什么,你们要特意上门谢他?”
警察们对视一眼:“你做的视频里的东西,是从老蔡那里知道的吧?”
蔡言心虚两秒:“有一部分是,还有一部分我实地去看过,我自己归纳总结的。”
警察们叹道:“这些旧案细节本就至关重要……”
客厅里声音陆陆续续传进来。
蔡恒木鬼鬼祟祟,从厕所又绕到阳台。
“去慰问”、“颁奖状”这些关键词,全像是会咬人的蛇,一从警察们口中传出来,就把原本老神在在的蔡恒木给咬到了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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