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又回到了中餐厅里。
顺顺利利、毫无横生枝节的一趟行动,让沉沉压在众人心中的死亡阴影散去了些许。餐厅里有些活络的气氛了,老板们开始张罗着烧水泡面。
其实也可以吃自热米饭,但中午才吃过自热米饭,实在不想再吃同样的东西了,为了安全,也不可能做饭,便选择了泡面,至少泡面第一口的时候,还是很香的。
烧水的水壶是中午时候拿的,为了防备有人下毒,还里里外外多烧了好几壶的水直接倒掉。水都是罐装的,每瓶都是老板们自己开,自己倒到水壶里。
壶子里倒1瓶自己房间的500ml矿泉水,烧开了后再自己倒入泡面碗里,倒干净了水,再把空水壶给排在后面的老板用。自己的食物,从头到尾自己的动手,不假手他人。
船员们没那么将就,让厨师长一次烧2升水,再挨个倒到撕开了泡面碗的人碗里。不够了才去继续烧。
霍染因不着急吃东西。他旁边的柳先生也没有吃。
吴老板撕了一包薯片魂不守舍的吃着,泡面泡好了放在一边,半响没动。
萝卜老板扒拉了两口,很是不忿的看着坐在柳老板身边的阿邦边吃边玩手机上自带小游戏,最后重重的咳了一声,低声含糊的念叨。
窗外,天已经暗下来了,外头看上去黑黢黢一片,他们这里,开始真的像是目之所及的世界里唯一的光亮孤岛。
一阵唏哩呼噜的声音过后,先吃完泡面的老板们将面碗往桌上一放。按照过去的规矩,此时就该有保洁上去把这些东西给收拾了。
但没人动。
老板们也懒得挑毛病,一个个坐在位置上发呆。
突然,哐当一声。
众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见蒋老板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坐在他旁边的人想去拉他,可是——
“他,他怎么了!”
第二五九章 毒。
突发的情况像一道无形的闪电,连锁电在现场众人的脑海。
最先反应的是孟负山,孟负山朝倒下去的蒋老板走去,要查看蒋老板的情况。但在此之前,一只手牢牢嵌住他的胳膊。
他回头,看见银面具。
“滚远点。”霍染因懒得掩饰自己对孟负山的敌意,用力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接着立刻蹲下身,查看蒋老板的情况。
蒋老板的情况不太好。
他整个人像醉酒似的坐在地上,旁边的人几次想要把他扶起来,都没能成功。
突地,他一转身,趴在地上,开始呕吐。
初时他还能用手肘撑着自己,可是很快,力量从他身体里流失,他趴进了自己的呕吐物中,半边脸没在那滩黄黄绿绿,黏黏糊糊的呕吐物中。这糊状的东西,丝般粘粘在他脸上。
“呕……”
恶臭此时已经传遍了餐厅,餐厅中看见这一幕的人脸色发青,喉咙发痒,也有了呕吐的冲动。
不用霍染因再说话,他们已经自觉远离蒋老板倒下的位置。
不安已经像冷空气一样开始流窜。
萝卜老板坐立难安:“蒋老板怎么了?看这样子,别是中毒了?”
马尾老板说着干巴巴没人相信的安慰话:“说不定是吃坏了肚子?泡面太过刺激老年人的肠胃了……”
作为众位老板的领头,矮老板似乎想要上前,但看着稀烂腐臭的胃容物,一面恐惧,一面恶心,他脸色发青:“柳先生,你看看?”
柳先生没有动,他遥遥地,冷冷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许客,上去看看。”
许客是理疗师的名字,屏息上前:“蒋老板,你还好吗?你现在什么感觉……”
他想把蒋老板扶起来,但没能成功。
“我,我……”蒋老板也在努力。
他试着从呕吐物中挣扎起来,睁大自己的双眼,看向周围。
但晕眩笼罩着他,天旋地转……
“难受……”他努力出声,手像钩爪一样抓住就在旁边的两个人,“我不能……呼吸!我……头痛!”
霍染因看向许客。
许客是这里唯一的医生,但他看上去甚至比在地上艰难挣扎的蒋老板还要慌张,那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转来转去,就是不肯放在蒋老板身上。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去。
那些老板们,船员们,保镖们,都无声无息地看着蒋老板在地上挣扎,这种安静,压迫出冰封一样的森寒。
“清醒一点!”霍染因揪住许客的衣领,狠狠晃动一下,接着他强迫许客看向青筋暴突,双眼瞪大的蒋老板,“他中了什么毒?”
“我不知道,我无法判断,没有设备根本判断不了!”许客大喊。
“他头痛,呕吐,脉搏很快,不能呼吸,脸色泛红。”霍染因飞速说。
“那又怎么样,这种症状太多了,很多病和毒都能照成这样的结果!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种毒物,你知不知道就算在设施完备的大医院里也不是人送到就知道是什么毒什么病,他们要检查,要验血,要急救——”
“给他急救。”霍染因一字一顿。
许客好像终于在慌张无措的世界里找到了一块浮礁,他蓦地摘掉眼镜,用力揉了把脸,竭力镇定下来:“对对,急救!呼吸困难……先吸氧!脉搏过快……要用什么药?”
霍染因没有注意听许客究竟在说什么,他又低头看着挣扎的蒋老板,突然将人按住。
恶臭早已充斥整个空间。
呕吐物的味道,泡面的味道,每一种味道都张牙舞爪地刺激着霍染因的鼻子。
霍染因依然低下头,凑到与蒋老板面贴面的位置。
他光洁的下巴几乎沾到地上的秽物,至于高挺如玉山的鼻子,则像要伸进蒋老板张开的嘴里。
他轻而长地嗅了好一会儿。
这一会儿里,众人不觉因为霍染因奇怪的举动而屏息凝神。
大约十几秒后,霍染因直起身,断然道:
“他的嘴里有苦杏仁味。可能是氰化物中毒。”
“氰化物!”许客脱口而出,“亚硝酸戊酯!”
他立刻站起来,朝外跑去,柳先生示意周围的保镖赶紧跟上。
但在餐厅闭合的大门轰然打开没有多久,躺在地上的蒋老板,死死抓着霍染因的手臂,发出一声漫长的、痛苦的喘息后,他突然不动了。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动弹。
这时候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许客带着一堆医疗药品设备,匆匆跑了回来,大声嚷嚷:“东西来了,东西来了,来两个人把他抬到桌子上,我给他注射——”
周围一道回应他的声音都没有。
许客终于察觉不对劲了,他的脚步无意识地慢下来,但他还在向前走着,直到看见地上一动不动的蒋老板时,他身体里燃烧的火焰就“噗”地熄灭了。
“他,他怎么不动了?”许客问。
依然没有人回应他,森寒凝成坚冰,坚冰附着在每个人心头。
但是更多的目光,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许客身上,这个现场唯一的医生身上。
许客蹲下来,动作一顿一顿的,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但他终于碰到了蒋老板,测测脉搏,量量呼吸……最后,医生抬起头,声音有些缥缈地宣布:
“他死了。”
当这句话被众人所理解之后,现场突兀地响起呜咽。
有人哭了。
那是为戴着银面具的老板,正常身高,中等身材,一套不显山不露水的黑西装,连头发都打理得规规矩矩,是个丢进人海里就再找不到的那种人,唯独的一点点特征,是他别在胸口的平鸽胸针。
那人抱着头,呜呜咽咽哭起来,像个完全崩溃了的孩子那样:“又死了,又死了,又死了!我们躲到哪里都会死人!做什么计划都会死人!所有人都会死,凶手要杀了我们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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