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泡面肯定在那个夜晚之前就放入了。养尊处优的老板们如非必要不会去吃泡面,凶手并不担心这些有毒食品被提前摄入影响他的凶杀顺序。
可那时候船上处处有监控。
能不引人注目的走进房间的,就只有本来就担当更换套房物品的保洁人员——
如今,被困在船舱之上的这些人里并没有保洁,由此可以推理出两种情况。一、凶手和保洁是共犯。二、凶手用了某种手法,利用了不知情的保洁。”
说到这里,纪询顿一顿。
一个人的独角戏未免太无聊,纪询试图和‘朋友’产生一些互动。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比如关于保洁?”
窗帘簌簌飞舞,那似乎是‘朋友’的笑容。当风止住,窗帘落下,宛如朋友的笑容也跟着落下,而后,沉闷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保洁是无辜的。”
“真是……感谢啊。”纪询意外。
凶手帮侦探排除了错误答案,当然叫人意外。
但如果站在朋友的角度来考虑,也许这只是节省大家时间的一种寻常做法。
“嗯——想来也是。如果保洁是共犯,那其他老板的泡面生产日期完全可以做到一致。”纪询点点头,往下说,“回到手法。不知情的保洁放置泡面的顺序是不可预测的,而基于四十年前旧事展开报复的你想要杀的是特定人士。看上去,这很难完成,但在你共犯们的帮助下,只要逆转一下思维,很简单就可以办到。
你的共犯们,是那群失去眼睛的女人,她们出没在除了内部老板们以外的每个上船老板的房间里。随时进出,不会引发任何怀疑。
你只要让保洁拿去的那批次泡面全都有毒,再让这些女人们穿梭于无辜老板的房间,把那些毒泡面扔掉,换成无毒的,就可以了。
而船员和柳先生的房间都没有放泡面,这从用餐时他们是统一分发的泡面可以得知,也就不会有危险。
人们总是下意识的去关注案件发生的地方,而忽视别的,在总数里做减法反而更隐蔽不是吗?”
纪询做了个轻巧的结论,又继续往下说:
“第三个案件到这里就已经全部清楚了,从中可以得知,凶手必定是能够经手船上物资配给的船员,否则是没有办法把整箱的毒泡面带上来的。
再说回第二案吧。
囊括了凶手的船员们,在第二案发生时,都置身于林老板的案发现场,没有作案时间,即是说,他一定有一个共犯,或者制造了某种机关。
我去看过现场,那里的环境很简单。
甲板,血迹,失踪的人。
比起手法,第二案最令我困惑的其实是动机。
当我意识到,凶手是要报复特定的人时,我就在想,一个没有利用大部分人被致幻的时机滥杀无辜的凶手,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二楼的上船老板作为谋杀的第二环?
死去的老板姓倪,不过四十来岁,并不是船上的人。
那他会是船上人员的后人吗?或者什么相关人士吗?
我没能在对方的行李里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我在房间的镜子里,看见了我自己。
还穿着老板衣服,戴着银面具的自己。
我,岂不是一个老板?
但我,分明又不是一个老板。”
风,伴着纪询诡异的叙述,再度发出怪响。
窗帘像蝠翼一样扑到那双脚上。
漆黑粗壮的双脚,像树根一样,牢牢抓着地面。
“我,是通过中途替代了一位身材相仿的老板混上船的,因为大家都带着面具,谁也不知道是谁。
我开始猜想,这个失踪的倪老板根本就不是倪老板。
那不过是一个带上面具以后体貌没什么特征的中年男士,最后一次出现在早上8点20分左右,听从柳先生的话各自散去回到房中,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
帮厨和厨师长的证言里,搜查时也没有他。
他是被人假扮的,真正的他应该在密闭的船舱底下!
凶手用船上船下不畅通的信息差,凭空制造了一个失踪者,再利用甲板上的血迹和“重物入水”的声音,令大家产生了第二案有人死亡的假象。
这三个条件里,扮演很简单,凶手自己就能做到,船员们陆续到达中堂的时间和老板们错开,他完全可以先扮演倪老板,再扮演自己。
血迹也很简单,第一个案子中,凶手杀死林老板后特意割掉对方的舌头——这看上去是为了让气氛更诡谲,实际上,林老板的血可以收集起来提前布置现场。接着加入一些柠檬酸钠一类的抗凝血剂,就能使案发现场的血液保持新鲜,这些非常易得,食品添加剂里就有。
最后是入水声,这是关键。
它发生的时间,决定了这个精心布置的现场何时被人发现。
那如何控制这个时间呢?
可以想见,凶手在期望借由“鬼故事”使得第三案顺利发生时,必然也期望着借由第二案洗掉自己的部分嫌疑。
因此,它最好的发生时间,当然是在船员们都聚集在柳老板身边时,凶手拥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
没有人配合的解谜多少有点寂寞。
但是透过窗帘,看见那一动不动的双脚的时候,纪询又得到了一些安慰。
无论是作为凶手,还是作为朋友,隔着一幅窗帘,对方都在认真听他的描述。
“说到这里,第一案需要有一个密室的所有理由,也终于昭然了。
密室,意味着门反锁,意味着柳先生等人需要破门而入。那扇门破开并不容易,柳先生需要工具,需要持之以恒的施加破坏,这就给了凶手在进入房间前有一定的行动空间及时间。
以反锁为标志,凶手趁所有人关注着门,启动了那个延迟装置,在一段时间后,就会有东西坠入海里。
它无需存在于倪老板的房间,任何的地点都可以,只需要“入水声”即可。
整个计划里,凶手选择倪老板为假扮目标,并不是他最开始就计划好的,因为船上的巡逻是由柳先生安排,他若是去的时机不对,血迹就会被搜查的人提前发现。
所以他选择了自己搜查的房间。
当他和搜查的伙伴离开时,悄悄把血倒在了甲板上。那个血滴呈现的是在大约一米处滴落,除了被人刺中肾脏外,也可以是有人把垂于腰侧的瓶口倒在地上。
没人会记得早上带着面具的老板们是谁,柳先生都是在现场查过档案后才知道对方姓倪。
而搜查倪老板房间的两个人——”
纪询停住。
谜底马上就要揭开了,他看着那双脚。那双脚,还是这样的稳如磐石。
那双脚的主人,也在等待着这一刻吗?
“帮厨,以及厨师长。
再加上,这个凶手能够看到有个疑似警察的人跳下一楼,而帮厨与这位疑似警察不住在同一排,所以只剩下一个选择了,你知道船上不存在你的共犯幽灵,所以在柳先生用阿汤钓鱼的时候,你才那么积极,抢在所有人之前,试图谋取柳先生的信赖……”
纪询终于伸手,掀起窗帘。
窗帘的夹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摘去了。
原本在狂风中无论如何猎猎作响,都不愿屈服的窗帘,在纪询手下,温顺如同羔羊。
他掀起窗帘,如掀起真相的舞台的最后帷幕,黑暗向上攀涌,吞吐出一个粗壮的,高大的身影。
他如塔一样站在帷幕之后。
他是,厨师长,Ben!
“也许,”纪询看着人,含在口腔里的字眼,滚过舌尖,磨过牙齿,最后飘入狂风之中,飘摇存在,“我应该叫你叔叔。”
第二七四章 解谜。
叔叔?
这绝不会是礼貌的称呼,那就只能是……切实的亲戚关系。
但纪询是怎么知道的?
“进来吧。”
何止是霍染因和孟负山错愕,就连Ben,也感觉一阵惊疑。
但在短短的惊疑之后,他让开位置,让几个人走进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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