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保镖怔怔地看着柳先生,直到他们大脑真的理解了柳先生这一长串话的所有内容后,他们扑到船舷边,朝下喊话:
“底下的人,听得见吗?”
“底下的人,听得见吗?”
……
放大嗓子喊了数声之后,底下有回应了。
“楼上是谁?”
“是我,阿邦。”阿邦说,他将柳先生的指示,传达下去。
他们的大喊,能传达到甲板下的船舱中,自然也传到了纪询的耳朵里。
纪询握紧了……手边的喇叭。
几秒钟后,他将喇叭放到嘴边,说:
“船上的老板们,保镖们,船员们,通知你们一个很不幸的消息,正如你们的头头,柳先生所说,警方已经掌握了这艘船的切实违法证据,目前正朝这艘船紧急赶来,最保守的估计,再过两三个小时,你们就能见到亲切的警察叔叔的坚实可靠的身影了——”
“所以,”纪询,“尤其是船舱底下的保镖,你们听好了,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你们还要坚持违法乱纪,犯下要挨枪子的大罪吗?”
“他十五分钟前才和外界联络,警察没有那么快来,开了屏蔽器,我的救援能够先来。”柳先生说,“到时候大家一起走。”
“海上救援最快的是直升机,”纪询冷笑,“警方最精锐的人员随着直升机过来,柳先生的精锐救援,总不能比直升机更慢吧——那也只能是直升机,柳先生他有几架直升机,能带得了船上所有人一起走?“
“把女人丢下去!”柳先生同样冷笑,“丢了女人下去的,证明了自己忠心的,我走时带走他。”
“好,是柳先生会说的话,”纪询笑道,“楼底下的大家可要注意了,你们丢女人的时候一定要先喊柳先生看一看,否则柳先生拿什么知道谁丢了谁没丢?这功劳可是很容易被窃取的哦。直升机的位置就那么一点点,搞不好你们要先内部搞个大逃杀,谁杀赢了,谁被柳先生接走。”
“还有,保镖们,你们过去怎么样,反正现在船上的监控已经坏掉了,也没有人知道了,没有证据,就不会被判,但现在动手,可是逃不掉的杀人重罪;以及来这里寻欢作乐的老板们,不要高枕无忧的看着一切,你们赌个博,嫖个娼,问题不大,最多被拘留一段时间,在家里头不太抬得起脸,但不用坐牢,至少不用作为杀人罪的从犯,在牢里呆个十年二十年,对吧?”
无疑,纪询的说服很有威力。
柳先生被他逼出了这句话:
“所有人过往的罪证,我都有保存,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了。”
“真狠啊!”纪询惊叹,“大家真的要跟这么狠的老板混吗?在警察马上就要到达的现在?都穷途末路了还要骗你给他垫背啊!”
柳先生不想再和纪询嘴炮了。
他看了一眼阿邦。
阿邦忠实地执行了柳先生的命令,向底下喊:“够了,别听警察的,我们手里有枪,把女人丢下去!”
短暂安静。
而后,风雨之中,重物落水的声音,和女人凄厉的惨叫声一同响起来。
刚刚还传遍船只的纪询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黑夜里,只有女人惨叫的声音,被风吹灭,被雨切割,被海水吞没,又断断续续,以人类最原始的求生本能,挣扎着,传上来。
“如果你不把屏蔽器的位置说出来……五分钟。”
柳先生冷酷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个。”
第二七八章 沉默。
风呼呼地吹,夹杂着海浪吞吐的声音,以及吞吐中女人的惨叫,怪诞得像是从深渊里倒卷上来的鬼气,又像是缠在坟地枯树上的飘摇幽魅,看不见,躲不掉,绕着你的耳朵,叫了一声一声又一声……
甲板上的保镖们,手里都沾过血。
也都在这个恐怖的氛围里,背脊冒汗。
令他们恐惧的,不止是跌入海中的女人的惨叫,还有那自女人惨叫开始,就始终没有声息的幽灵。
幽灵不是警察吗?
幽灵为什么还不出声?
难道警察能够这样看着人质,一个个死亡?
柳先生看着表。
当他腕部精致的黄金镶钻的表盘上的时间,走过五分钟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命令保镖再丢一个女人下去。
又一个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这惨叫那样凄厉,有着连怒涛的风和雨都挡不住的绝望,那绝望,比电光更快,比雷声更猛,更能刺破人类躯体的阻拦,钻入被血肉包围的内心。
那但凡还存着一点点良知的内心。
纪询还是没有出声。
所以柳先生还在等,他等着第二个五分钟的到来,丢下第三个人。
细细的秒针,滴答滴答在表盘上走过五圈,当指针纹丝合缝贴上数字12的时候,柳先生再度下令:
“第三个——”
“柳先生,他一直没有出声,是不是这个威胁不奏效?”在场的保镖,已经忍不住说话了。
如果能用女人的死来威胁警方,来争取生机,一切是有价值的。
但如果藏在暗处的警察真的如此漠视生命……漠视这船上所有人的生命……那么这个威胁,真的还有继续的必要的吗?
柳先生不为所动。他说:“第三个。”
于是,第三个女人被丢下去了。
同样的惨叫声,几乎已经让人分辨不清楚谁是谁了。
就在这个时候——
一声低笑响起来。
始终沉默的幽灵,终于再度开口了。
“柳先生,”纪询好整以暇,他依然呆在藏身的角落,一动没有动,柳先生的威胁,女人的生命,此时此刻,似乎都轻薄如纸,没有办法撼动他半分,“柳先生啊柳先生,我只是说,警方掌握了你们的罪证,警方正在赶过来,似乎没有说,我就是警察吧?”
博弈。
心理的博弈,正在进行。
不止柳先生明白,保镖们也明白。
他们没有出声,但在接连三个女人被丢下海,幽灵方才姗姗出声的情况下,他们的思绪,已经不由自主地被纪询牵动了。
不是警察!
说得有道理,正因为不是警察……才能这样做!
否则警察怎么能够漠视人质的死亡?
他们有整整一船的人质,就算警方真的到达了这里,在他们对准人质的枪口底下,除非能够一下子控制他们所有人,不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岂止保镖这么想,柳先生的心底,也不乏疑问。
只是他不动声色,那张老于事故的苍老脸上,便叫人读不出什么东西来。
“哦?不是警察,你是谁?”柳先生说。
“柳先生,你的仇人啊。”纪询笑道,“别费劲了,想不到我是你的哪个仇人的,在你做了这么多年器官买卖,绑架,囚禁的生意后,你的仇人,多得就像此刻天上正洒下的雨滴,千千万万吧。”
“我的仇人。”柳先生冷笑的复述一遍,“一个私刑报复我的人,三句不离警察,不怕警察来了,前脚抓我,后脚抓你?”
“不怕。”纪询叹气,“我的妹妹,本来能够轮到心脏捐献的,可是你在中间横插了一脚,属于她的器官,被夺走了,她死了,我的爸爸伤心过度,开车的时候精神恍惚撞死了人,锒铛入狱,我的妈妈,在卖房给那家人赔礼道歉的时候被打了,脑震荡死亡了,那家人也锒铛入狱了,知道了事情始末的爸爸在狱中自杀了,一下子,我成孤儿了,房子也没有,流落街头,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这幕后真凶好看……”
“……”众保镖神色怪异。
真的……太惨了。
惨中又透着一丝丝故事般的古怪。
“警方都没有能耐发现的事情,医疗记录上完全正常的排序,你凭什么查到了我?”柳先生不耐烦,“说谎也不打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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