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询已然认真地自我营救了。
黄毛在投影仪里足足骂了三分钟,这三分钟里,那几个将纪询绑票过来的人面色麻木地站在一旁,并没有上来教训纪询的意思;只有丝丝,站在投影仪旁,娇声娇气地安慰黄毛。
这几个人是借来的?或者干脆点,是直接用钱买来的?
不是自己的手下,确实也懒得多做其他事情……纪询若有所思。
这时候,黄毛总算冷静了下来,只见他定定看了纪询几秒钟,回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你能。待会也别怂。你是用哪只手按着我的?”黄毛对纪询说,“对了,右手。我就先要你一只右手。”
他端起酒杯,透明的杯底,凝聚着宛如鲜血的红酒。
他啜了一口酒,于是裂开的嘴上也沾了血的颜色。
“你们,先剁他一只胳膊。”
那几个呆在旁边,面色麻木的人,此刻像是接到了指令的机器人,一个接着一个活了过来。领头的那个手里的棒球棍换成了一把西瓜刀。
他提着这把西瓜刀一步步走过来。
他走一步,纪询的眼睫就颤动一下,连着心脏也颤动一下。从心室里颤出来的阵阵麻痹,已经开始顺着血液传递到四肢。
也许这时候闭上眼睛会好一点吧。
纪询想。
但这样嘴炮就显得很气弱,而他现在还得靠这种主角光环普照的嘴炮大法自救。
他只好睁着眼睛,注视着自己不愿意注视的刀尖,刀尖迷花了他的眼,他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好像成千上万的点在他眼前闪烁,直到他控制不住地眨动眼睛,眼中的模糊稍稍退去,他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汗水滴入他的眼睛。
纪询勉强定定神,没让人发现自己正处于连转了一百个圈的晕眩状态,继续开口:
“打我一顿和造成伤害甚至死亡量刑可完全不一样,几位朋友虽然被雇佣来做这些,恐怕也不是百分百做好杀人偿命判死刑的准备吧。今晚我和编辑恰好有约,不到点给他发消息他肯定要来催命鬼人肉催文,要是找不到我,没多久就会报警,警局对我那就太熟悉了,1分钟内就能查到浣熊酒吧。你们选择在那里绑我可不明智,不过没办法呀,谁让我前几天都和警察在一起你们只能在那边绑我,这我理解,但是杰尼看到我去厕所了,你们的生物物证被我悄悄的在打斗时藏在了我那些警察小伙伴一定会找到的地方,你们又没带手套,指纹啧——”
短短几步路,领头人已来到纪询面前。
他停了下来,皱起眉,似乎在思考刚才纪询到底做了什么。
纪询咧咧嘴,舔下干涩的唇,再接再厉:“你们是从浣熊酒吧正门带我离开的,那边右侧就有个摄像头保准把你们的车拍的很清楚,车子和车牌号归属人就出来了,接着跟着车牌号就能找到这里。你们碰上这么不靠谱爱现的金主也很难啊,谁要杀人越货了还wifi联网视频的,这问电信公司查一下wifi热点属于哪个手机,啊——希望你们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份证办的手机。”
丝丝发出一声惊呼。
纪询叹了口气:“原来是你的手机,傻姑娘,他们要是杀了我,你也讨不着好,试想你和我在酒吧前聊了一个多小时,警察会不找你吗?待会儿我要被杀了,你帮凶是逃不掉的至少一个十年起步,不过这还算好的,你会被警察抓这件事警察知道,这几个人也知道,比起警察让你坐牢还有命活,这些被你看到了长相的人更可能直接把你和我一起灭口——”
领头人似乎最后还是决定收钱办事。
他高高地抬起手,投影仪迷幻的光照亮这柄刀,刀挥下来——
“等等!”毛坯房里突然响起尖利的叫声,丝丝高分贝的尖叫喊停了这回行刑。
刀锋堪堪落在纪询的衣服上。
纪询的胳膊还在,但骨头经络似乎感觉到了透体的寒意,猛地痉挛了下。
纪询他转了转眼睛,看向丝丝,丝丝也正看着看他,冲他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第一一零章 过来找我,我要见你。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投影仪里,黄毛质问丝丝,他的声音不大,但他眼中的愤怒已在他脸上凝成实质,他下巴上的那颗痦子,都已经颤抖着泛出邪恶的红光。
矛盾的焦点瞬间出现在丝丝和黄毛之间,纪询一下子从迫在眉睫变成了隔岸观火。
他甚至好心情地冲提着西瓜刀的领头人微微一笑。
不过得意没有持续太久,有点怕接下去就要摊上杀人罪名,但同样也怕金主黄毛的丝丝,在夹缝中出了个馊主意:
“小陈哥,你别急,当初和他一起追你的不是还有个姓霍的警官吗?只教训一个却放过另一个,也没什么意义吧。我们就该用手里的人把他勾引过来,斩草除根,这样也避免和他默契的警察如他所说,一下子就查到线索,找到我们,对不对?”
“说得有点道理。”黄毛看着丝丝,又看着纪询,“但你要怎么把一个警察勾引过来?他是刑警,警觉性高……”
“我可以试试。”丝丝自告奋勇,一弯腰,拿起纪询在地上的手机,低头操作。
手机都被黑了,锁屏也就没什么用了。
丝丝轻易地打开纪询的微信,找到霍染因的微信号——这也很简单,纪询刚刚才给霍染因发去暗示他带人过来的消息。
“阴阳怪气的大方小气鬼。”丝丝将微信上纪询给霍染因的备注一字一顿念出来,“是这个吧?”
纪询紧闭嘴巴,不想回答。
黄毛倒是说:“我要看着你和警察的对话。”
丝丝撒娇道:“我办事,小陈哥还不放心吗?”
黄毛不耐烦:“别撒娇,快点。”
于是丝丝只好将手机屏幕投屏上去,一下子,纪询和霍染因的聊天界面被放大了数倍,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中。
纪询飞快地回忆着自己和霍染因的聊天记录,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和霍染因大多时候一起办案,微信聊天并不多,他们也不喜欢在微信上说出格过火,隐蔽秘密的东西……
然后屏幕上就出现了纪询曾经发给霍染因的浴室照片。
洁白的浴缸边沿挂着几颗水珠,放在木托盘里的红酒荡漾在热意翻涌的水波里。
当这副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时候,纪询感觉他人的视线自四面八方向他射来,其中丝丝的视线最为意味深长。
“还说你们不是GAY,我就说,以我的火眼金睛,怎么可能看错。”丝丝撇嘴。
“……”纪询。
一失足成千古恨。
“其实……”他试图说点什么,辩解辩解,敷衍敷衍。
丝丝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冲着纪询露出“你接着装”的坏笑,先对黄毛说声“让黑客解开手机控制”,接着低下头,嗒嗒嗒嗒,黏钻的指尖在手机键盘上灵活敲字,纪询看见这四个字出现在他和霍染因的聊天框中。
“在干嘛啊?”
四个字里一半语气助词,娇里娇气,妖里妖怪。
纪询瞬间放心了:这绝不是我平常和霍染因聊天的语气。
他开口嘲笑:“霍染因不会因为你用我的账号给他发消息就放松警惕,我劝你谨慎一些,免得被他反向利用,套出地点……”
话还没说完,手机屏幕一闪。
霍染因回消息了,还回得挺认真:“同事聚餐。”
“……”纪询。
纪询艰难的开口:“我有个主意,不如我牺牲一下肉体,你们打我一顿,然后把我战损的照片发给他,就别搞这种不靠谱的聊天了。要不然这样,你们打我一顿,再让我录个视频,保证一切受伤全是我自己平地摔,和黄毛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满足你想报复我的心态,哥儿几个也不用承担刑事责任,岂不是两全其美?再不行,我表演一个骨折,右手不行我得写文,左手石膏打个把月也行——考虑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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