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他不是突然失踪的,他在失踪前,跟我们打过招呼,说要把琴市的所有资产卖了,去别的城市发展,会有一段时间不联络我们,等安定下来了再联络。”
“说这些的时候,文成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赵雾仔细问。
“……”文美花迟疑片刻,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几二十年,想要回忆起来,没有这么容易,“没有,我记得那段时间他见天的高兴着。我们都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发财门路,我记得大弟那时候穷,想沾光,问了小虎很多回,小虎都说没有门路,两兄弟还闹了一回。”
“然后他房子卖了,小卖部也卖了,人就失踪了。我们就联络不上了。”文美花详细说完,“直到98年年底,还是联络不上,才觉得可能出事了,来警察局报警。”
“你们家里对于文成虎的失踪有什么想法吗?什么都可以,比如文成虎在外头招惹了什么是非,或者钱财露白……”
“没听说二弟在外头有什么仇家。”文美花摇头,满脸困惑,“我们最初也觉得是钱财露白被人看见,所以被抢劫了。但是后来报警之后,发现二弟卖房卖小卖部的所有钱,都还存在银行卡里没动过。”
赵雾问:“感情纠纷呢?”
死后被切割生殖器这非常特殊的举动,总是难免让人多想。
“他一个光棍,哪有什么感情纠纷,我前面不是说他不肯结婚吗?他在大学门口开店,就想着娶个有文化的金贵女大学生当老婆,生个有文化的孩子上大学,鱼跃龙门,可是人家哪里看得上他,说是有钱,也就一点能温饱的小钱,拖去相亲的媒婆一听这要求就说成不了。”
“会不会已经有了心仪对象?”
“没有,我们最开始也以为他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里头不切实际,但他弟跟他住过一段时间,也没发现他有念着哪个小姑娘,后来我们私下猜,大概就是自己大学没念上,不想当泥腿子,才缺什么想什么。”
赵雾又问了些情况,但文美花说不出更多了。
赵雾让人把文美花送出了警局,自己往办公室里去,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众人在桌子旁围坐了一圈,说来也有点怪异,平常开会的时候,大家坐得那叫一个七歪八扭放浪形骸,但今天不知怎么的,每个人都端端正正地坐直了,双腿并拢,其规矩模样,跟小学三好生上学的坐姿差不多。
怎么回事?赵雾纳闷。
这一圈子里,副队占据了他惯常的位置,正煞有介事的主持局面,只见他举起手来,并掌如刀,朝双腿间飞速一割:
“谁会没事切裆部?听我的,百分百,男女关系导致的!”
伴随着那快很准的一只手,赵雾只觉一阵小风吹来,裆部轻轻一凉。
再看周围的人,双腿已经并得不能再紧。
他的双腿,也悄然合拢……
第一八九章 定波
“……咳咳。”
赵雾很快出声打断。
“哟,老赵,问讯完了?”副队笑眯眯问,“和大伙说说,你对切裆部有什么独特的见解或者独家消息?”
“……”
赵雾感觉副队对自己的怨气这段时间是消不了了,他给人端上口热茶,恭敬的把他从自己的位置上驱赶走,再将刚才记录的文美花的口供分发给大家:“死者家属的供词都在这里。”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法医后续补充上来的在尸体身上发生的细节,也都在这里。
“尸体致命伤在后脑勺枕骨上方,凶手需要比死者高10cm左右……死者172,老胡是多少来着?”纪询问。
“老胡182。”不用赵雾去翻资料,霍染因已经肯定地回答。回答之后,他又指出纪询推测中的倏忽,“山上地形复杂,找个地形高点的地方击打死者很容易,不能简单推断凶手身高。”
“有理。”纪询从善如流点着头。
总归讨论讨论,就是要集思广益畅所欲言。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谁都有可能没想全,谁都可能犯错误,其他人发现错误获得灵感,最终找到通向真相的关键钥匙,就是开讨论会的目的。
“Tamagotchi?”霍染因念着档案上的一行英文,再看着法医附带的高清照片,微带困惑地皱起眉,“从死者裤子口袋里找出来的,这是什么东西?”
“Tamagotchi,拓麻歌子啊。”副队回忆往昔,“一种电子宠物,96年还是97年产的吧,那时候我高中,还挺怀念的。不夸张的说,一到课间休息,谁拿出了这东西,那就是班上所有同学的中心人物,按照现在学生的话怎么说?学校中的Bking,哈哈。”
其他人的神色也平平无奇,显然都听过或都玩过这种东西。
纪询也听过,也玩过,包括副队描述的画面,他都有印象。
他朝霍染因看了一眼,霍染因眉宇间的疑惑散开了,继续往下翻记录。
96年,97年。
霍染因正好6岁,7岁,父母应该还健在。明明是富裕家庭出身的孩子,却对同龄人间的流行全无印象,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被家暴的孩子,大约活在世上,就用尽全力了吧。
纪询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悄悄干了点不太体面的事情。
他的脚先轻轻撞了下霍染因的腿。在对方微带疑惑的视线落到身上后,又拿手指在对方的裤腿上轻轻书写。
“现在拓麻歌子出了怀旧版。回头买给你玩。”
身上的伤口看得见,心上的伤口看不见。
身上的伤口可以愈合,心上的伤口,也想一点点的,帮着,抹平愈合。
霍染因的腿一阵颤抖,一不小心,撞了桌脚,“咚”的撞击声,像是巨大的心跳从胸膛裹着他的秘密泄露了出来,他僵硬地看着档案,一时不敢抬眼。
还好没人在意。
话题跑得有点远了。
一个放在口袋里的玩具值得在意,但恐怕现在也不能凭空推断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纪询把话题扯回来:“你们觉得老胡是这个腹中藏尸案的杀人凶手吗?”
“我觉得是!”副队旗帜鲜明。
“不能武断。”这个观点属于霍染因和赵雾。
这两人一个讲证据,一个心思细,导致他们表现出来的观点常常殊途同归。
“如果胡坤不是凶手,”副队不落人后,先表达自己的想法,“他能把杀人故事说得这么清楚吗?就那么巧,一个和仓库里藏炸弹的公司来往,谈恋爱的女人搞绑架,孙子上暗网的变态跟踪狂老头,随随便便上个山躲在旁边能看见凶案现场?报案人是凶手的案例屡见不鲜,迟了二十年,他也是第一报案人。”
“胡坤的故事里,”霍染因说,“尸体所封的佛陀标牌,被人为调换,本来应该封入偏殿的,最后却被封入正殿。而偏殿的两尊佛像以‘染秽’为由,在落成不久就沉海,那时候寺庙都还没建好。”
说了这些细节,是为了铺垫接下去的疑问。
“正常凶手杀人,自然希望将所有证据彻底湮灭,如果他当时把死者封在佛像里沉海,我们现在恐怕也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尸体,就只能论以失踪。
这个可能的凶杀案,也就只能一年复一年的拖延下去。
“所以,如果胡坤是凶手,他为什么不将尸体投入海中?湮灭一切证据?”
“调换这个行为是他故事里的,如果他杀了人,按计划向佛像泼了污秽之物使之沉海,却在一段时间后,譬如山寺开门——我记得寺志上写全部落成是在1998年4月以后,才发现搞错了佛陀,但那时候已经不好对正殿里的阿难下手,于是虚构了这个调换的行为,也是有可能的。”纪询提出一种可能。
“胡坤是一个谨慎细致的人。如果凶案真是他做的,又留下了被发现的马脚,我倾向胡坤根本不会对我们说出这个故事。”霍染因说。
办案是有唯一解的。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