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菲走后,做记录的谭鸣九嘟囔一句:“‘大哥像一颗大树,会一直照料我们’……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黑社会老大这一套?接着让谁进来?”
他问霍染因。
“郑学望。”霍染因回答。
郑学望走进来了,他的脸色自从霍染因说要将陈家树的尸体解剖的时候,就不太好看了,但也只是不太好看而已。
他在小菲刚刚坐着的位置坐下来,主动问:“你们想问什么?”
霍染因直接将陈家树的出行记录给郑学望:“按照病历,陈家树有急性排异反应,他不留在本地好好治病,出国干什么?”
郑学望沉吟片刻:“我先解释一下,急性排异反应虽然很危险,但并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住院。急性排异反应能治疗,情况会稳定,在情况相对稳定其间,患者出国,究竟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可能也是为了治病什么的吧。国外的医疗资源也是挺好的。而且肾这种东西,国内不好找,国外……”
他含糊过去了。
不过这句话依然令在场的警察诧异。
就连坐在屋子门口的纪询,都额外看了郑学望一眼。
霍染因问:“是你给陈家树做的换肾手术吗?”
“不是。”郑学望回答得飞快且轻松,“我只负责病患的手术后康复工作。康复记录之前都给你们警察看了。”
霍染因:“那你知道陈家树是在哪里做的换肾手术,谁给陈家树做的?”
郑学望:“这我就不知道了,病患也没有告诉我。这重要吗?对我来讲,出现在我面前的病人,才是真正需要我负责的对象。”
离开房间的时候,郑学望的步伐明显比进来的时候轻松。
谭鸣九看着人的背影,愤愤说了句:“滑头!”
纪询:“和他挺像的。”
霍染因:“嗯。”
不用具体指代是谁,两人默契地想到了同一个人。
奚蕾案中的许信燃。
最后一位关键人物进来了。
陈家树的母亲,孙太太。
那道冰凉阴郁的目光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当孙太太进入房间,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她的目光依然是冷漠的。
仿佛出现在这里的,并不是伸张正义的警察,而是多管闲事的杂碎。
“你觉得谁会害死你儿子?”这一次不像之前的对话,霍染因单刀直入。
有什么能让一个母亲无视自己孩子的死亡?
除非母亲是凶手,或者,除非母亲知道真正的答案。
陈家树的突然死亡,疑点太多,那么不妨猜测,孙太太已经先警方一步,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陈家树!
然而这种试探落了个空。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孙太太冷硬得像一尊雕像,“我儿子就是生病死的。”
“我必须提醒你一句。”谭鸣九忍不住插话,“陈家树的死亡,你们都有嫌疑。”
“我的嫌疑是什么?”孙太太冷笑一声,“我生了两个儿子,所以杀了大儿子,好让小儿子继承家产?”
“这种例子有很多。”
“他正被你们警方通缉呢。”孙太太尖酸道,她厌恶警方的缘由,透露了出来。
“所以你才要给他找点后路。”谭鸣九。
“好让你们再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藏身之所?”
“……”
显然,这段对话谭鸣九失败了。
霍染因让孙太太离开了房间。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纪询、霍染因,谭鸣九三个人。
谭鸣九迟疑道:“怎么觉得每个人都有杀害陈家树的嫌疑……会不会众人合谋,一起加害了陈家树?”
“不要臆测。”霍染因。
“最可疑的是郑学望。”接话的是纪询。纪询依然坐在门口的位置,点着手指,慢吞吞说,“从病历上就看出来了。”
“病历?”谭鸣九一时迷惑,“病历怎么了?”
孟负山的事情,不能说,自然也不能出现在报告上,还得找其他能写上报告的线索。
他们在拿着答案,反推过程。
两人都没有理会谭鸣九,继续讨论。
“也许只是为了蒙骗他人。”霍染因。这个他人,显然指孟负山。
“至少他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辜。”纪询说。
“他确实嫌疑很大,但嫌疑很大的不止他一个人。”霍染因。
“对!”谭鸣九一拍脑袋,跟上了思路,“还有原本跟在陈家树身旁但现在消失了的那两个人。”
“不。他不用。”
孟负山,不用调查。
“不要浪费时间。”纪询说。
第二零八章 我知道了!
对山庄里的所有人而言,这都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问完了四个关键嫌疑人之后,纪询没有闲着,他信步走出了陈家树的房间,在正个山庄里闲逛并闲聊。
没有立案,警察还不能直接搜查房间。
但是走走问问,肯定也没人能够阻拦。
山庄里的人不少,这么大的房子,清洁是一批人,餐饮是一批人,其余房子的检修,花园的维护,都需要人。
山庄总共三层,三层多是卧室,陈家树的卧室,隔壁的孙太太卧室,再旁边的阿宾的卧室,以及走廊尽头的药房——山庄里的所有常备药,已经陈家树治病的药,都统一放在药房里头,警方已经进去搜查过了;还有药房之后,走廊的尾巴,一扇通向环绕整个三层一整圈的露台的门。
露台里种着一颗大紫藤,郁郁的绿叶爬满外墙,花朵也正在孕育。
花朵的生命即将盛放,人的生命却已凋零。
绕了一圈,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和多人闲谈完毕的纪询再次回到房间里。
这是陈家树的房间,他们坐在落地窗前的软沙发上,背后就是陈家树死亡的大床。
“问到了什么?”霍染因问纪询。
“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纪询说,“比如孙太太有严重的花粉过敏,沾到花粉就要去医院打吊针的程度……”
“有严重的花粉过敏却在这时候上山?”霍染因敏感问。
三月底四月初,春天时节,正是花朵争相盛放的日子,在这个时候上山来,对花粉过敏患者不吝一个严峻的挑战。
“唔,再过没几天,就是孙太太的七十大寿了。”纪询,“过大寿的时候,母亲想和儿子在一起,所以特意上山来吧。为此孙太太不惜随身携带药包。”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真巧。”霍染因还是低声说。
“生日就写在身份证上,不能更改,所以这恐怕确实是个巧合。”纪询回答。
夜晚坐在明亮的室内,看着黯淡的窗外,只能看见自己映在窗户上的室内倒影,和模糊的漆黑的轮廓。
不知是风还是什么,那轮廓在他视网膜中晃上一晃,突然之间,消失了。
纪询若有所思地望着消失的黑影。
那黑影似有似无,似远似近,既像潜伏在窗外露台上,又像潜伏在花园树梢中。
他问霍染因:“这山这么大,又只有这里有人,你说,会不会有谁的鬼魂栖息在山里四下游荡?”
“……”霍染因迷惑道,“你在开玩笑?”
“这不是我说的。”纪询纠正,“这是老张——老张是这座山庄的守夜保安——说的。”
“那你怎么回他?”
“我?”纪询,“我告诉他,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
“很好。”霍染因评价。
“等尸检结果吧。”纪询打了个哈欠,“尸检结果出来了,知道陈家树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们才能有的放矢的寻找证据,希望法医那边给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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