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查了以后发现没问题比不查始终抱有未知的猜测和怀疑来的更心理盲点。
“所以孟负山,你是想说那个神秘的疑似妈祖崇拜的邪教组织是一条完整的器官贩卖产业链?唐景龙干着他牵线代孕的类似勾当,做个交易中间人,而许信燃则负责非法手术?”
说了这一长串,纪询的语气依然寻常。
罪恶总是存在的。
这世上只要有光,就一定有暗。
“那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纪询反问孟负山,“和纪语又有什么关系?”
孟负山低头不语。
纪询看着被自己压在地上的人,突然看见晃动在他脖颈上的挂坠,金属男孩头像,穿着条平安结的挂坠。
刚才的搏斗间,孟负山本来藏在衣服里的项链掉了出来。
这是纪语亲手做的。
他一条,孟负山一条。
可能是纪语对哥哥们的一些心意吧。
他了解孟负山。
因为纪语的死和自己翻脸的孟负山,多年来的执着就是纪语。
他们并不是在一开始就翻脸的。
当年事发之后,他被警局带走调查,等到洗脱嫌疑,从警局里出来,他和接到消息,风尘仆仆赶来的孟负山见面。
而后他们合作。
他们有着共同的伤口,和共同的目的。那时候的他们都相信纪语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他们携手调查,找到了……那个人,那个纪语大学时候交往的男朋友。
分歧由此产生。
对于法律不能审判者,纪询放下刀,孟负山拿起刀。
从此两人分道扬镳。
“……差不多了。”微微的恍惚之后,纪询说,“放弃吧。纪语死了三年了。错的不是她。”他闭一闭眼,藏在心中的话,还粘着血淋淋的肉,被他撕下来,说出来,“不是她,是我,是我没有照顾好我的亲妹妹。我自诩能看破一切谜题,却看不到纪语身上发生的,拙劣的罪恶。你还有什么不满,就来找我吧。不要再浪费时间,浪费生命,越走越远了。”
“纪询,你都猜到这个程度了。”孟负山说,“就没有什么联想吗?”
“什么联想?”
“小语从小心脏就不是很好吧。”
“……?”
“咔”的一声,塑料手铐被孟负山挣破了,纪询被直接掀翻在地,孟负山几步奔跑,就消失在墓园下绿化树中。
纪询在原地冷静了一会,他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
妹妹的墓上的朱砂有一笔写歪了,那歪出的一笔,像是一滴将落未落的泪,凝在她雪白的腮边,遥遥望着他。
纪询艰难地转开目光,挥去脑海中的晕眩,从墓园离去了。
他再度翻出墓园的铁栏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进出墓园四趟了,墓园大门就没一次打开过。
他腹诽了这么一句,遥遥看见自己的车子,想拿车钥匙解锁,却摸了个空,车钥匙还插在钥匙孔上,亏得时间还早,没人经过,没有把这辆车子给顺手牵羊了。
纪询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正当将他摸上钥匙的时候,一只手自后边摸上他的脖颈。
后车厢有人。
他从后视镜向后望,但没有望见人,只望见横在脖子上的手,一双很漂亮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肌理柔腻,就连修得短短的指甲壳,都带有珍珠母贝似的迷人光泽。
这人终于往前,朝他身上嗅了一下。
对方凑得很近,纪询觉得他不是在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在嗅自己的脉搏,或者流淌在皮下的鲜血,是在透过皮肤,吞吃他整个人。
他的寒毛应激般竖起来。
“银双狮。”好几秒的时间后,这人终于说,似乎在微笑,指腹轻轻摩挲着纪询的脖颈,扼着他脖颈的这只手,既危险,又暧昧,“你在小巷里见到的人,和你妹妹有关系?”
纪询紧绷的心缓缓松懈,送到一半,一声笑冲出他的胸膛:
“霍染因,你真是——太刺激了。”
第七十四章 纪询,不要撒第二次谎。
“纪询,不要转移话题。”
“这怎么算转移话题,清晨六点天色未明,墓园外的车后座忽然伸出一双手,怎么看都是灵异小说的标准开局吧。不过我运气不错,碰到了一只招人的艳鬼。”
说着,纪询抬起手,指尖循着隙,插入了脖颈与霍染因手掌之间。
霍染因似乎也并不想真的扼住他的咽喉,贴得很松,纪询得以轻易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他曲起手指,指甲在霍染因掌心不动声色地挠着。
霍染因掌心一拢,避开撩拨,收回了手。
“那人是谁?”
“唔——”
纪询正琢磨着一个谎言,霍染因就像是读中了他的内心,开口说话了。
“纪询,不要撒第二次谎。”
他的声音轻轻的,但话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像在巷子里时一样骗他?纪询初时是这样想的,但很快,他心头一动,意识到了全新的可能。
“霍染因,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霍染因简单告诉纪询:“因为我有事找你,局里来案子了。”
什么案子?哪个犯人年初二都不愿意好好过日子?
纪询倒是想这么问出来。
但霍染因没有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这么说了声后,很快接上:
“这些事情容后再说,你先回答刚才的问题。”
“这是审讯吗?”
“你还是把这当成一次友好而坦诚的交流吧。”霍染因语带嘲讽。
“常识告诉我,你虽然能猜到今天我会来扫墓,但不应该这个点来。”纪询说,“你应该先去我家,再打我电话,然后来这里蹲守。是什么让你放弃了电话这种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呢……原因只有一个。”
“……”
从霍染因的表情上看,对方已经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了,一副并不想听他说话的模样,但是霍染因并没有出声拒绝,想来是知道哪怕拒绝也没有用吧。
纪询想,而后一本正经的开口了:
“你对昨晚十点我发的那条短信耿耿于怀。那时你可能刚好来我家找我,接着就发现我撒谎了,你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我都没回家,于是你就直接来墓园。”
“有意思。”纪询又说,“案子是昨天晚上来的吗?破案如救火的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勒令我立刻出现。”
霍染因的眉梢扬了扬,又缓缓压平。
“我的常识也告诉了我一些事。”霍染因口吻淡淡。
风水轮流转,刚才霍染因脸上那种“猜到但不想听”的拒绝传到了纪询的脸上。
并且纪询将无声抗议变成有声抗议:“我想我们还是赶紧工作——”
“墓园的那个人,男性,爱抽烟,身手不错,可能接受过相关的训练或从事相关的工作,你从昨晚就来到这里,电脑是用来连接摄像头,身上的防狼喷雾是你预先准备好的武器,副驾驶的抽屉里甚至还有好几管新开的强力胶。你很谨慎,但你这种身手的人对付普通人完全不需要这么多准备,这说明你非常明白对方有多难缠。
“你们很熟悉但也许不怎么联系,以至于你用了一种比较激烈的方式来捕捉对方,你有些话想同他说,起因很可能是那天我晚上对你妹妹死亡原因的分析。你断定此人今天会出现却不知道他几时出现,只能从凌晨一直守到现在还得用摄像头监视……”
“霍染因——”
“我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你想从我这里分析这个人?”纪询脸上浮出一丝讽笑,“我的社会关系可是很复杂的。”
“但你妹妹则十分简单。”霍染因说,“会在这个时间,避人耳目的来看你妹妹的人,恐怕不多。你的强力胶应该能固定一些他的脚印,这样体型身高又能做一部分排除。再加上他还和那个吸毒人员有人际关系……这么鲜明的特征我想不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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